“陛下,沿卡拉里河往下三十余里,受灾城市十二户,其中三户受灾严重,受灾百姓五十万余人,河水暴涨一路冲垮堤坝,良田被毁。”
一字字的灾情如同警钟一般敲响在众位大臣的心中,任谁都没有想到,在雨季过去以后,一路摇摇欲坠的堤坝居然被冲毁了!
顾怀信脸色难看,他的眼睛盯着奏折上的文字,恨不得从那些字里行间看到造假的痕迹!
可恶!太可恶了!
欺上瞒下!贪墨公款!!祸国殃民!!!
啪!
顾怀信将奏折往地上一扔,一手猛拍龙椅,“工部吏部出列!”
新上任的工部尚书李旭及吏部尚书韩文杰本来就因为受灾的奏折而脸色沉重,此时被顾怀信召唤更是心里打鼓,他们连对视都不敢,直接出列站在了大殿之下。
“臣在。”
“臣在。”
顾怀信一指地上的奏折,“给他们拿下去看看,看看朕的天下是何种样子?!!”
桂公公连忙弯腰从地上将奏折拾起来,小跑着下去看了韩大人一眼,将奏折放到了李旭的手中。
李旭手心里都是汗,他头也不敢抬,双手赶紧在袖子上一擦,恭恭敬敬地接过奏折。
前来汇报灾情的官员依然站在下面,见此他一拱手,“不若让臣下为两位大人详细解说……”
“好好……”李旭正在为不用自己看奏折里催命的东西而高兴不已,高高坐在上面的顾怀信冷哼一声。
“赵英雄,朕还有事问你!”
赵英雄是耳司的司长,其官员的品阶甚小,但是朝中无论哪一任大臣看到他的时候都要行上一礼,而且轻易也不敢得罪与他,因为耳司耳司,耳字的意思就是皇帝的眼耳鼻喉!
他们在地方上监察百官,甚至有越本上奏的特权。
“陛下。”赵英雄一张英气的脸,闻言回头等待着顾怀信的吩咐。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而卡拉里河又是受的水灾,百姓们是如何安置的?”
天气阴冷,现在雨季虽然过去了,但是下游洪水肆意,必然会给百姓安全越冬造成不可挽回的困扰,这些地方官可有考虑到?
“启禀陛下,十二户的百姓因为赈灾银两缺少,很多户的户长禁闭城门,不允许百姓进城,百姓们在户外露天席地,且因为粮食缺少,因冻饿而死的不知其数,其中尤以三户最为严重。”
“哪三户?”
“染若户、卡拉里户、羽田户。”
这时候,李旭及韩文杰已经看完了奏折,他俩心里一凉,暗道完了!
陛下最恨这些阳奉阴违的官员,而这些官员又惹出了如此的弥天大祸,最为重要的是,现在正是中商与北齐交战的重要时刻!
别说国库当中了,就是陛下的私库银两也所剩无几,又如何拿钱去赈灾?
而北齐战场上士兵上前粮草不足,现在受灾更是让中商雪上加霜!
久而久之,百姓没有活路了必然造反,等这灾荒蔓延开来,甚至会对朝廷造成不可挽回的劣势!
简直愚蠢之极!
而现在朝堂当中,无论是先皇还是但太后,甚至是前丞相沈丹阳的势力都已经被陛下一力拔起,而现在整个朝廷欣欣向荣,全部都是由顾怀信亲手提拔的朝臣。
他们在某些方面也极为肖似顾怀信,起码对这些贪官污吏就不能容忍!
可是地方官员不同,地方官基本上根深叶茂,他们不像是九州经历过重创后的重组,所以势力依然盘根错节。
如果不是这次灾情严重隐瞒不住,或许陛下还没有办法对地方势力下手……
李旭偷偷擦擦头上冒出的冷汗,手里的奏折拿着不是,扔了又没地方扔,脑子里轰隆隆的想的都是如何用工部的力量帮助百姓将这次灾难扛过去。
顾怀信等下面的人窃窃私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他才问道:“都说一下。”
说,怎么说?说什么?
谁都知道现在不好赈灾,无钱无粮,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没人回答,顾怀信神色不变,他高高地坐在那御座之上,谁也猜不透他的心思。
“李旭,你来说。”
“是,是……陛下……”听到陛下点了自己的名字,李旭的心里都是苦水,手里的奏折也不需要再想是放下还是拿在手里了,他上前两步,可无论左思右想都想不起来应该如何解眼下的困局,“目前来说,应该派一位大臣前往赈灾。”
“你不说朕也知道,可是让谁去?”顾怀信提高声音,“你吗?”
“陛下,臣,臣只能做些工巧农具,万万不敢担此重任。”
“你不行?”顾怀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的喜怒,“那谁行,李旭,你给朕说说,除了你还有谁?”
李旭脸上汗如雨下,如果有人掀开他的官袍,就能看到他的里衣都湿了一层,“陛下,臣不……”
顾怀信不等李旭说完,他的语气不急不缓,却让人感觉被压迫的喘不过气,“敢说不知就拖出去砍了。”
“吏部,吏部的韩文杰韩大人!”李旭跪下去大喊。
早朝中所有大臣沉默了片刻,桂公公低着头,在下面站着盯着自己的脚尖,连眼珠子都不敢随意的转悠。
似乎过了很久,顾怀信的声音悠悠传来,“韩大人,你以为呢?”
“陛下,”韩文杰跪在地上,“陛下,国中无钱,赈灾……难……”
顾怀信的火气压抑在身体当中,无人能够看到,可是下了朝后,夏尤清却从他一直敲击着桌面的手指看出了他复杂的心绪。
夏尤清毛笔沾墨,在旁边雪白的宣纸上点下一笔,却不知应该作何评价。
“你有何想法?”顾怀信突然问道。
夏尤清愣了一下,斟酌着此时所发生的所有的事情,“秋大人目前的布兵还是以稳为主……”
说了这么一句尚未说完,夏尤清敏感地感觉到了顾怀信的心不在焉,显然顾怀信想听的不是这些。
“陛下,可是问的卡拉里河赈灾?”
“现在朕手里没银子。”
不用顾怀信说,夏尤清就能够猜出一二,与九州的战争刚刚结束,虽然是胜利了,但是两国的消耗都不少,而现在国力尚未恢复,与北齐的战争又开始拉响。
“其实,陛下,尤清这里有一个损招。”早在听到卡拉里河堤坝被毁的时候,夏尤清就在想如何解决。
虽然她未看过中商国库还有多少存银,但是从平日里战争的耗损来说,夏尤清就不敢将赈灾的希望放到国库那几乎生了耗子的滴米未剩上。
“损招?”顾怀信思索了片刻,“你说吧,如果不能够采纳,朕就当没有听过。”
顾怀信并不是读什么帝王书而登上皇位的,相反,他能够登上皇位靠的都是自己的摸爬打滚,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掠夺而来!
所以,顾怀信在治理国家上,也不会如同历任帝王一般循规蹈矩,甚至还因为所谓的朝廷的脸面问题而耽误赈灾。
“赈灾的银款被地方官贪墨,这些银两必定也被转移,或者可以说已经被他们胡吃海塞的享受了,即使陛下炒了他们的家应该也所剩无几。”
这些不用夏尤清说,顾怀信也了解,所以才会在早朝中大发雷霆,而李旭及韩文杰等满朝文武大臣支支吾吾,直到散朝也没提出自己想法。
“如果让那些地方官拿钱买罪,多少的钱抵多少的罪,这样为了活命的他们还不敢为陛下拼了命的筹钱?”
这招……
确实损。
顾怀信思索着是否可行,见夏尤清看着他已经不继续说了,“继续。”
“其实天下钱银基本上集中在富商手中,陛下可以向办法从他们兜里掏钱。”
顾怀信闻言渐渐有了头绪,他将所有的思路重新捋了捋,突然就笑了。
“嗯,陛下?”夏尤清不知有什么好笑的。
“你说,你一个半路出家的治国之妃,我一个半路出家的治国之君,现在在这书房当中议论天下之事,并且想的办法还不走寻常之路,可是好笑?”
说着说着,顾怀信自己就笑了起来,他笑的开怀,夏尤清虽然还不解其意,可是也莫名其妙沾了几分的笑意。
顾怀信想好了对策,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让桂公公招工部李旭及吏部韩文杰去御书房觐见。
换上衣服,顾怀信见夏尤清坐在书案后昏昏欲睡的样子,他上前蹲下身,担忧地用手背摸了摸夏尤清的额头。
“不太热,但是为何看你脸色这么差?”
夏尤清咽下冲到了喉咙口的哈欠,勉强将困意压下,“大概是太累了吧。”
“还是叫太医来给你看一下,御书房你就不用去了,等朕回来后再去找你。”
“嗯,陛下慢走。”
夏尤清拍拍桌子上还未收拾完的奏折,“还有着这几份看完,看完我就走。”
可是夏尤清还未看完就趴在书案上睡了过去,宋嬷嬷在外面还等着夏尤清回去了,等了许久还未见夏姑娘出来,于是她担忧地进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