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沈修远说,让他以后叫我陆奇妙的时候,他吓坏了伸手碰我的额头,以为我烧坏脑子了。
“何弃疗。”他告诉我。
我悲伤春秋,明白悲剧的发生是不可能被阻止或者更改的:“疗什么疗,没法治疗了。”
现在问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
过了很久的,到了沈修远不得不开口的时候:“安安。”
原来他也可以把我的名字叫的那么可怜。
“现在到处都在传你的事,这些天你实在不适合露面,要不然去我家住几天,等风头过去了在……”
我忽然打断他:“修远叔。”
“恩?”
“你把我送回学校吧。”
沈修远微微一愣。
“我爸没教过我什么,但有一点他从小就告诉我,遇事不能怂。”
我性格里那一点野性,就是来源于我爸的遗传。
“可是现在是特殊时期……”沈修远还是犹豫。
“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如果现在的情况下我躲着不出现,不正好给了那些有心人可乘之机,给他们随便编排我的机会。”
“可现在即便你面对大家,也仍旧改变不了什么的啊。”
“那我也不能像小狗一样躲在洞里,任由着那群人骂我。”
沈修远急了:“丫头!忍一时风平浪静!”
我也急了:“忍耐只会给敌人更有力欺负你的理由!”
诺大的客厅里回荡着我和沈修远吵架的回声,飘飘荡荡终归于寂静,我看着他的脸,好像从来没见过这样担忧心急的沈修远,他的标志性笑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只剩下满眼的心疼。
我知道他是因为担心我,我也明白,现在这个形式,正常人恨不能躲得远远的,不要和我牵扯上任何关系,省的被骂。
这种感觉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掉落山崖的时候,忽然有个温暖的怀抱接住我。
回头,就看见沈修远的笑。
我一时间没忍住,红了眼眶。
“傻丫头啊。”沈修远叹息着揉揉我的脑袋:“我会保护你啊,怎么会让你一个人闷头往前冲?”
我吸吸鼻涕:“修远叔,谢谢你,我知道你是对我好,但这些事情别人也帮不上忙,一开始这爹就是我认的,所以这祸,也要我自己扛。”
沈修远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我不会得抑郁症的,你放心吧。”我佯装洒脱地拍了拍沈修远的肩膀:“我马上就十八岁了。”
“要是有任何事情,记得打我电话。”
“恩。我知道。”
“我会继续联系慕淮南,一定弄清楚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用了。”我跟了慕淮南这么久,深知他的个性,对于不想说的事情,就算把刀抵在他脖子上,他也面无表情。
“就算弄清楚了又能怎样,他的态度还不够明显么,不要我了,就是不要我了。”
亲过,玩过之后,觉得无趣就不要了,至少我是这么理解的。
“他不会……”
“好了,修远叔,我们不说他了。好不好。”
沈修远咽回去刚要出口的话,点点头。
那天晚上,我和沈修远在别墅里休息了一晚,本来我想着第二天要他送我回学校,但醒来的时候,心里还是觉得害怕。就像道理我都明白,却还是清晨决定离开学校,暂时逃避一样。
这是我需要扛的责任,也是必经的考验。我也明白只有经受过这一切才会真的长大。我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受的准备。
可还是怕。
怕到想退,想逃,想永远躲藏。
卧室的门被敲响,沈修远在门口说他买了早餐。
我应了一声,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后出去,他还是习惯把早餐放在客厅,即便这里并没有游戏可以玩。
安安静静吃完早餐,他一直没提过送我回学校的事情。
我们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中间我迷糊睡着了几次,中午叫了外卖,晚上也是一样。
直到我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再不回去,宿舍大门就要关了。
“修远叔,你送我回去吧。”
他皱眉:“你真的想好了?决定了?”
我笃定着点点头。
既然决定做,就要拼尽全力,我才没那么容易被慕淮南打败,等着将来有一天,我一定会把陆氏集团夺回来的!
时间完还是有好处的,回宿舍的时候走廊里没人,安安静静,应该是都睡觉了,我蹑手蹑脚回到宿舍,艾梦睡了,但我床头仍和以前一样,有她为我留的灯。
我知道她一定也看了新闻,知道那件事,但她还是选择做我的朋友。
患难见真情,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手机没电关机很久了,我充了一整夜,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才发现昨晚充电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就忘记拔插头。
打开手机,微信上一有个红色数字,我心跳有些加快,点开,却只是有人转发清理僵尸粉的。
怅然若失之后,又嘲笑自己这有什么好失望的。
我和艾梦照常上课,她没提这件事我也没有主动说,路上偶尔有人对我指指点点,但我只假装看不见。
进了教学楼,走廊上偶尔有打闹的同学,我刻意避开,却有麻烦自己找我。
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冲过来把手上的豆浆泼我满脸,我和艾梦来不及反应,她就已经开始道歉。
“对不起是我太匆忙了,对不起对不起。我应该慢点走的,不然也不会浪费豆浆……”那女生的道歉没一点儿诚意,而且说话超快,怎么看都像是之前准备好的:“更不应该弄脏同学你的脸!”
我躲开她伸过来的纸巾,没说话,只拉住艾梦继续往前走。脸上又湿又粘。
艾梦伸手,一边跟着我大步走,一边有些吃力地帮我擦脸。
“没事。”我避开她的手,只用袖子随便摸了摸。
我暂且当那个女生是无意的,努力将怒火吞到肚子里。
教室门口,门虚掩着,露了一条小缝,我重新把校服整理整齐,才伸手推门。
不知道是多蠢的人,才会把整蛊人的方法都设计成一样的。刚才是豆浆,这一次,是一整桶冰凉的水。
我推门进去,迎面跑过来两个人,男女我都分辨不清楚,就看着他们双手提着的水桶失控向我飞过来。艾梦正站在我后面进教室,我来不及思考,没有闪躲,而是转身保住艾梦。
不过几秒钟,我浑身湿透。艾梦发丝也沾了水珠,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我看见自己手臂上的泥巴,大概懂了,这是刚洗完拖布的脏水。
又是阴阳怪气的道歉:“哎呀陆同学,你怎么这是时候进来,我们正准备把水泼出去呢,你说说你,迎上来干什么?口渴了没钱买水?那你告诉我们啊。让我们大家努努力,给你凑钱买瓶水啊。”
言语里多的是不避不遮的讽刺。
我站在讲台旁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眼睛里都是刚才的水珠,雾气蒙蒙地看着台下哄堂大笑的人们,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第一次我可以当做不小心,可这变本加厉的欺负,未免太小看我陆薇安了。
我擦了擦眼睛,好让自己看的更清楚一点。
“你先回去坐着。”我小声给艾梦说:“快去。”
她不知道是被什么吓傻了,突如其来的水桶?还是,还是我的眼神?
我看着艾梦坐下,大家差不多也笑够了,各自散开的时候,我一眼盯住刚才拿水桶的男生,旁边是讲台,我顺手拿了黑板擦就丢在他头上。
打架就讲求个“稳”、“准”、“狠”。我运气不错,这一下投掷倒是都符合了。
“砰!”的一声,黑板擦正中那男生的额际,教室里瞬间安静,空气凝结,下一秒,等那男生反应过来,额头留下的血已经滑落到唇角了。
鲜红一片,他颤抖着手去摸,入目当刻,便吓得昏倒在讲台上。
安静只持续了几秒,教室里便爆发一阵剧烈沸腾。不知为什么,他们越吵闹,我心里就越平静。
看看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班长,现在翘着女孩子的兰花指向我这边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难听的话,我听不见,但能看见他嘴角因为激动而飚出来的吐沫。
还有一些我叫不出名字的同学,好事儿的不好事儿的,不管和我有没有过节,在这一刻,都忽然爆发跟风谴责我。
但他们的胆量,也仅仅限于口头攻击,讲台上脑袋留血的男生还躺在那里,到现在没人敢出来扶他去医务室。
他们口里的好兄弟,天天念叨着的肝胆相照,也不过如此。
吵得烦了,我看见讲台上正好还有一个黑板擦,我随手拿起来,随意扫过众人。
“想骂的,出来到我面前骂。”我站定,目光冷冷,一句话,便让教室重新恢复安静。
没人回应,我目光一一略过去,直到在方邬面前停下。
我和她之间,一向恩怨最多。
“方邬。”我叫她的名字,带着一丝危险:“你应该有话和我说吧。”
她参与策划害我的事情,一定不止今天这一两件。
她在教室靠后的位置站着,应该是想着就算出事误伤,她那个位置也是安全的吧。
呵,想来,她好像永远都是这样,仗着生了个还算聪明的头脑,就自以为是地策划好戏,她永远都是好戏上演时最无辜的旁观者,无奈演技太糟糕,旁观者,生生被她演成策主谋人。
方邬没动,过了一会儿,竟然是陈堃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