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淮南先进会场，我等了一会儿才回去，为了和他隔开时间，免得让人误会。
悄悄回到座位上，彭皓白倒是被我吓了一跳，他眼里的忧虑还没有完全散去，气冲冲瞪着我。
“再不回来，我还以为你掉进厕所里了！”
我低头害羞地笑：“闹肚子了。”余光瞥见不远处的慕淮南，他还是那样冷清地坐着，眼波坦然，淡定的根本看不出刚才发生了什么，即便是我这个当局者都差点以为洗手间那位，是慕淮南的替身呢！
“开始多久了？”我担心我错过的太多，彭皓白摇摇头告诉我：“你走不久，慕淮南也起身出去，说抽根烟，大家就都等着慕淮南回来，现在才开始呢。”
果真还是慕淮南面子大，在场的老板哪个不是时间珍贵，分分钟几亿上下，能让他们坐在这里等自己抽根烟的人，只有慕淮南了。
“你没事吧，要是坚持不下去我们就先走。”彭皓白很担心我，反复询问我是不是真的没事。
我摇头：“真的没事，认真听。”
前面几个项目都很普通，属于赚不了大钱但至少很难亏本的买卖，得到了几个竞标，寥寥就过去了。我虽然听着，偶尔也和彭皓白偷偷讨论两句，但脑海里一直有个挥之不去的念头。
终于在投标会中间休息的时候，我问出了口。
“这次投标会，有彭家的项目，你知道吗？”
彭皓白一愣。想了半天，才眉头深皱地问我：“我爷爷他也参加竞选了？开什么玩笑，他才看不上这种竞标会吧。”
我没说话，他说的有道理，但慕淮南也不可能白白说这种事情逗我玩。
“你听谁说的？网上的传闻不可信的。”
我会意点了点头，看他的反应，应该是真的不知情。我想，如果慕淮南的话是真的，那拿我当炮灰的不是彭浩白，是他爷爷。
最后一个项目，当礼仪小姐把项目介绍书发在每个投标人手里的时候，细细密密的讨论声便逐渐散开。
我和彭皓白一人一份，看见封面“彭氏企业”的挂名，我转过头看向彭皓白。
他眉心紧皱，已经等不及翻开看里面的内容，他那一目十行的样子，怕是太想弄清楚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听见他忍不住感叹：“不可能啊。”
我寥寥看完，听见彭皓白在旁边喃喃自语：“这项目没有任何亮点，为什么……”
为什么会被彭老爷子拿出来参加这样投标？如果说这是他想要扩大企业规模的一个开始，那这个开始未免太低调了，根本不像一个大企业该有的气魄。
所以，我想彭老爷子，大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这种没什么亮点的小项目会被放在这种档次的投标会压轴，仅仅是因为封面上那个“彭”在，这个圈子里，从来都是看人脉，不看事实。
我终于看明白了。趁着大家看标书的时间，我用手机偷偷搜索了一下关于这个项目的所属公司。
负责这个项目的，是属于彭氏企业的一所规模不大的分公司，成立不到一年的时间，却受到彭老爷子的立捧，网友们猜测，这有可能是老爷子留给他孙子的财产，现在看上去规模不大，但如果老爷子极力培养，发展前景不容小觑。
我收起手机，想了想慕淮南的话，忽然明白过来，彭皓白他爷爷利用我来的目的，大概就是为他的新公司造势，让大家猜测慕淮南和澎湃即将联手，业内两个巨头合作，定然是个大事件，要投标的人，一定不会少。
果不其然，主持人下台前宣布，下面这个项目是本次活动唯一的，公开招标，大家用举牌的方式表态，还说这是公司提出的要求。
这样一来，老爷子就能不费分毫，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公司，成功上市。
我沉沉叹息，以前还总说慕淮南奸诈，原来是所有商人都这样。
项目负责人上台，介绍重点在项目内容和亮点上，而对于负责这个项目的公司实力，却只是寥寥带过，让人不禁多些猜测。
毕竟挂着彭家的名头，投标开始后很快就通过了保底预测，算是让这个项目可以启动，但最终收益如何，还是要看之后的投资人怎么表态了。
大家陷入讨论，我隐约能听见身后的几个老板的说话声音，果然是慕淮南说的那样，他们在猜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代表陆家还是慕淮南。
我手里的牌子，最低一张是一千万的，也就是我的全部家当了，想起慕淮南让我做的事情，心跳加速，手心全是冷汗，深呼吸，不小心用余光看见慕淮南的侧脸，他也正好往我这里看过来。
只是匆匆一眼，大约在提醒我该做的事情。
我把手心蹭了蹭裙摆，顺便看了眼身边的彭皓白，他仍旧眉头深锁地也反复看着合同，试图想要猜明白他爷爷要做什么。
我忍住没有说，其实哦觉得他这种艺术家的脑子，试图揣测一个商人的想法，大概就是让一个外国文盲来研究中国历史那么困难吧。
在一阵讨论声中，我终于鼓起勇气举起了一千万，那次葬礼之后，这是我第一次站在这么多老板面前说话，上一次我自信满满，而这一次，我连举牌子的手都在颤抖。
项目助理把我的名字记在电脑档案里，投影在舞台上的白色幕布上，看到的人，都忽然安静了片刻。
应该没人能想到我会出面投标吧，虽然我投的钱不多，但眼下也没人看金额的大小，而是我代表的意义。
今晚的投注会像是变成了彭家项目个人的融资会，因为它不仅只是一个项目，而是牵扯两个森林的，两个大王。
我举牌之后，陆陆续续有人跟标了，但是数额都不算太大，所有人都在等一个人发话，那就是慕淮南。
包括我也一样，只有他肯定了这个项目，大家才能真的放下顾虑去投这个看上去没任何盈利实力的小公司。
至始至终慕淮南都没有说话，直到台上那项目主理人有些等不及，礼貌地站在舞台前面，微笑开口：“慕老板，对我们这个项目，有兴趣吗？”
“没有。”
慕淮南拒绝的干脆了当。
“可是陆小姐不是您的……”主理人轻瞟我一眼，没把“干女儿”三个字说出来。
“她是她，我是我。”
慕淮南的话让所有人吃惊，更让我大脑一片空白。
他这是……这是什么意思？当着圈内众多大人物的面，和我撇清关系？
没等我反应，竟然就有人做出撤标的事情来。
刚才跟着我投标的几个老板，在慕淮南表态之后，纷纷选择撤标，现在加上我的那一千万，彭家这所公司的招标才勉强合格。
呵，投影上那心酸的数额，简直就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打彭老爷子的脸，这样一来，局势也都分明了，虽然说他们都是森林之王，但显然，眼下这片林子，是慕淮南称王的。他的一举一动，影响着无数公司的命脉。
我心里复杂万千，此刻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旁边的彭皓白忽然扯扯我的袖子，小声在我耳边开口：“你也撤了吧。”
我没说话。
“我也不知道我爷爷搞什么名堂。”他一脸抱歉：“你不必为了我而帮彭家的，那钱是不是你爸偷偷留给你的，你这样用掉了，今后怎么面对慕淮南？”
几句话就听出了彭皓白的单纯，商场小白非他莫属，我摇摇头：“别担心。我心里有数。”
但其实我心里乱七八糟，跟玩过山车一样……
商场如战场，这句话不是白说的。
那天晚上，最终结果被公布在网络上，让大家意外的是，挂着彭家名号的项目竟然招标数额最低。惊讶的同时，有不少网友做出结论，彭家这次本想“进军”慕淮南的“领土”，但是很不幸，“第一炮”熄火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认为，那公司还有那小项目最终都会血本无归，因为就那么点投资，那么没有创意的项目，最关键的，是有个慕淮南在上面压制，根本没有出头的可能。
我一个人坐在宿舍里看着网上的这些评论，已经是深夜，但我还是没有一点儿困意。继续看，竟然还看到讨论我的帖子。
“扒一扒陆家独女陆薇安在商业帝王慕淮南面前，如何得宠，又为何失宠？”
这题目起的着实好笑，点击进去，有几千条评论，为首的几条是点赞数较多的，我便耐心看了看。
铺天盖地都是骂声，我多少也想到了。
有人说我利欲熏心，当时陆家欠下一屁股外债，慕淮南看在老陆总的面子上帮我还完，结果债还清后我翻脸不认人，找了新靠山彭皓白，也就是彭家老头。
还有人说是慕淮南养我，结果我喜欢上彭家少爷，慕淮南恨我的背叛，所以才下狠心打压彭家。
千奇百怪，让我不得不感慨现在网友脑洞怎么这么大？而且每条都有理有据，即便我这个当事人，都差点相信他们的分析了。
我叹气，合上电脑，艾梦已经睡了，我一个人走到走廊上，没有开灯，整个人和黑夜融为一体。却是没由来的踏实。
被暴露在公众场合太多太久，四面八方的讨论声也让我耳根煎熬，还是黑夜好，安安静静，我终于有空想想我叫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