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尽可能不想让彭皓白参与我的那些事情，但我仅仅靠自己的话，太难了。
那天，我和彭皓白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总是害怕我一个人独处的时候孤单，所以基本时时刻刻都在陪伴着我，就算是公司的事情，他也会尽量带回家来处理。
我说我没事，让他抱只狗或者猫什么的回来，给我做个伴儿就行了。
他吊儿郎当又是那副不正经的样子。
“你把我当成是你的宠物不就行了么。”
他那个讨厌的样子，我要不是怀着孕，真想揍他。
“彭皓白。”我踹他。
“嗯？”他偷蹭过来亲我的手背。
“我……我有件事情想求你。”
“好了我答应了。”
我扶额，无可奈何：“好歹听听看是什么你在答应啊，都快是香坊的继承人了，怎么还这么随便，万一我提出的要求是很难达到的，那你怎么办。”
“只要是你的要求，无论多难办我都能办到。”
我叹气。
“我有个妹妹。”
我告诉他。
显然，这是彭皓白不知道的。
“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皱眉：“哪儿来的，真的假的？会不会是有人冒充的？目的想来分你的家产？你可要小心了啊，虽然你现在只有慕淮南给你的百分之二十，但就目前陆氏集团来说，百分之二十也是相当相当值钱的啊。”
“业内谁不知道，慕淮南把当初负债累累的陆氏集团买下来以后，经由他手，现在公司市值翻了不知道多少倍啊。”
我的重点还一个字没说出来，就被彭皓白噼里啪啦的没完没了打断了思路。
“我觉得你不应该叫彭皓白，应该叫彭八婆。”
话多的快能烦死人。
彭皓白笑笑，他笑起来就像在耍赖皮。
“你继续说。”
“我也是近几年才知道我有个妹妹存在，她因为出生的时候憋坏了脑子，所以从小到大都被样在理疗院，爸爸因为要维护他好男人的形象，所以才一直都没有公布。”
彭皓白点点头，大概明白了。
“你是想让我帮你把妹妹接回来，是吗？”
我摇头。
“她情绪很不稳定，还是待在理疗院比较安全。我是担心慕淮南找不到我的下落，迁怒于我妹妹，她就危险了。”
“我明白了，你妹妹叫什么名字？在哪个理疗院？”
我把关于陆景瑜的所有消息都告诉了彭皓白。
“好的，你放心吧，明天我就派人给陆景瑜转院，她这种病我好像听说过，之前在美国有个疗养院很出名，把她送到那里去，说不定可以康复。”
我摇了摇头，我和陆景瑜相处过，我知道她的病是终生性质的损伤，治不好的。
“她没什么安全感，我怕送到外国去，太过陌生的环境，我怕反而加重她的病情。”
“你说的也有道理。”彭皓白点点头：“那我在沐城找一家私人诊所，一样能避开慕淮南的眼线。”
“谢谢你，彭皓白。”
没有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说过了。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
我知道，即便我避免一切会欠彭皓白的可能，但不可避免的，我还是欠了他。
债这个东西，就像是一个雪球，从起初或许只有糖豆大的一点点，最后逐渐演变成足够压死人的大雪球。
我住在彭皓白家里，一住就是七个月。
在他的保护下，我顺利把孩子生了出来。
起初我还担心，香坊的人如果知道这件事情，或许会被慕淮南知道。
但彭皓白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我住在这里这么久，他爷爷始终不知情。
孩子生下来，是个胖嘟嘟的男孩子。
名字成了问题。
“叫陆九九吧。”
我用“九”字给孩子命名，彭皓白愣住。
我和他都知道，“九”字意味着谁。
慕淮南。
慕淮南除了是金融界领头人物以为，他在别的地方名声也很响。很少人知道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称呼。
“九爷。”
会叫他这个名头的，基本都是道儿上混得。
这个名字是有来历的，我听慕淮南给我讲过。
当年他还是个小学徒，进入金融行业的以后，才明白这里面门道很深，并且还有自成一体的“潜规则”。
这种潜规则和娱乐圈争上位不同，这里的潜规则，是看谁的关系近。
在沐城，这个行业大多数人，多多少少都要有点关系，否则很难站住脚。
慕淮南刚来沐城的时候，那时候最大的势力，一个是香坊，还有一个，便是和安坊。
他选择了后者。
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八个男生，那时候只有他未成年，年纪最小，所以大家叫他小九。
摸爬滚打，在这儿混，稍有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和慕淮南一起和安坊的八个男人，没有一个成果逃开，都死在坊内。
剩下慕淮南，不仅留下，而且很受老坊主的喜欢。
甚至到后来，老坊主过世的时候，没有把和安坊传给自己的两个儿子，而是传给慕淮南一个外人。
自此，九爷的名号就这样来了，几年来，和安坊的势力，也早早盖过了香坊。
九爷，不仅人尽皆知，甚至是人人敬畏的名字。
我叫我的孩子九九，很明显是什么原因。
“安安……”彭皓白叹息着。
“毕竟他的身上流着慕淮南的血。”我说。
“你决定就好。”
“还有……”彭皓白有些犹豫，开口说：“这个孩子，你不能留在身边。”
我心里一沉：“为什么？”
“这十个月，我养着你的事情，已经快要瞒不过我爷爷了，况且，你既然下定决心要把陆氏集团从慕淮南的手里抢过来，免不了将来会和他接触，如果让他知道你有孩子的事情，九九会很危险。”
彭皓白的话，不说没有道理。
我看着怀里的小婴儿，刚生出来，就让我和她分离，我又如何能忍心？
“安安，为了保护九九，她不能留在你身边。”
我心里翻江倒海都是酸楚。
“我知道……”
“就让我多看他两眼。”
我甚至没有机会听他叫妈妈啊。
“安安，对不起。”彭皓白忽然抱起身边的那个婴儿，眼神看着我时，满是歉疚和心疼：“越让她在你身边待的时间久，你越是不舍得她，我现在抱走，你还能好受点，不至于以后太难受。”
身为人母，我看着自己的孩子却连陪伴都做不到。
我眼眶浸泪，心如刀割。
“就让我，再和她多呆一会，好不好。”
“安安……”彭皓白有些犹豫，有些心软，停在那里不知所措。
“对不起。”
但最终，他还是转身走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是那句哀求。
哪怕多一分钟，对我而言都是莫大的幸福。
他的理由我都懂，也都理解，但就是痛，痛的无法呼吸。
我躺在那儿，浑身都没有力气，眼神看着彭皓白离开的方向，很久很久，那里都空空荡荡的，就想我的心。
我忽然想起了陆景瑜，大概是我抢走了她这些年的幸福，一个人霸占了爸妈所有的爱，所以我现在遭报应了。亲人一个接着一个的走，爱人也抛弃了我，好不容易抱住的孩子，也不能和我在一起。
人世无常，你以为事情已经坏到极致，不会再坏了，可现实总是甩给你一个响亮的耳光，告诉你，否极也不一定泰来。
我就这样眼神空洞地看着，心绪难宁，眼泪静静地留，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最后整个人哭晕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身边是脸色很差的彭皓白，他黑眼圈深重，伏在我的手边睡着了，我有些心疼，这段日子，他为了我，也算是心力交瘁。
他明明可以不回来，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管的。
但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站出来保护了我。
这笔债我会还，但这一次，我不会用自己去还了。
有些热烈，这一生，只能烧一次。
他告诉我。
“我把九九在孤儿院做了登记，当成……”他说的时候用余光偷偷地打量我，似乎有些不敢说。
“你说吧。”我想我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是无法接受的了。
“当成弃婴的身份登记的。”彭皓白说完，又马上补充道：“不过我是打好招呼了，等她满月出院去孤儿院的时候，让她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孩子。”
弃婴。
这两个字，就像两把锋利的刀，捅在我的欣赏，血流成河，不能拔，拔掉我就会死，
彭皓白坐在我身边，俯下去把我抱了起来。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抱着我，用他的温度试图温暖我。
只是，我在也感觉不到任何温暖了，在这里，留下的伤痛太多了，我受不了了，终于还是撑不下去了，
“小白。”我叫他。
“嗯，我在，我一直在。”
“我想离开这里，离开沐城。”
人生所有阴暗痛苦，绝处逢生的故事，都是在这里发生。
我想离开这里一段时间，我想试图让自己活过来。
毕竟，还有那么多事情没有完成。
彭皓白把在我的额际，轻轻一碰。
我听见他说，“好，我带你离开。”
幸亏，幸亏还有个他。
我闭上眼睛，黑暗里却又出现那双眼睛，晦涩不明，盯着人看上两眼，总是让人不由自主地变得卑微，那双眼睛，就像夜里的鬼魅。
这是我的梦魇，我知道，在将来漫长的人生岁月里，我逃不开，总会梦到这个鬼的。
人啊，总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忘不掉他，也讨厌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