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慕淮南抱着痛哭流涕,很是畅快。
他叹着气,轻轻拍我后背,心疼又平静地告诉我:“有我在这里,就什么事都没有,明白了吗?”
我点点头,安安静静地缩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松,自在。
只有他在的时候,我才能表现出这种脆弱,才能无声无息地哭,才能脆弱到连说话的都带着颤意,才能真正放下一切。
慕淮南说了一句话:“安安,你好歹也为我想一想。”
我泪眼朦胧地抬头看他,氤氲里是他好看的脸庞,他低垂着脑袋靠过来,贴在我脸上。
“你要是恨我,直接拿枪崩了我,别任性伤害自己,让我看到这种场面。”
我又一次忍不住泪流满面,躺在他怀里不停啜泣。
“淮南叔。”我叫他,像七年前那样。
终于,他终于笑了,揉揉我的头发,落下一个吻在我的脸颊道:“我真是栽在你手上,再也爬不起来。”
我也跟着他笑:“对了,淮南叔,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那个仓库里?”
“那个叫李佩的给我打电话,说你电话一直打不通,约定的地点也迟迟没去,怀疑你可能出事了。”他抱着我,生怕在弄丢了我:“她给了大概说了一下那个姓赵的事情,我就知道你在哪儿了。”
“果然,和安坊势力真是够大啊,找个人这么容易的。”
他笑笑:“那是因为找的是你。”
“安安。”他薄唇轻启道:“病好了,就该跟我回家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慕淮南这次恐怕已经不打算和我商量,我把他吓坏了,他就不会放任我在外头任性了。
“淮南叔我……”
我还有很多借口可以用,还能找出一万个理由不回和安坊,但话已出口,就被他堪堪地打断。
“和安坊有梁茵打理着,你回来帮我照看着公司,我才好安心做手术。”
我一愣。
“那么大的公司,交给谁我都不放心。”
“可是我……”我还想找理由,可却忽然发现,此刻什么理由都比不过这个。
慕淮南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要挟让我回去,这是他最大的筹码,放在最后才说出来,他知道我一定会因为这而回去。
我没有说话了,从他肩膀上滑落下去,我倦的厉害,只想睡觉。
他轻轻扶着我躺下,又帮我盖好被子,整理好一些,然后熄了灯,我忍不住叫他:“淮南叔。”
黑暗里我听见他的笑声,他太了解我了,我一说话他就知道我想要说什么。
“我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但睡意却有些褪去。
我忍不住睁开眼睛,看见床边沙发上坐着的男人,他身子懒懒靠在椅背上,黑暗里我看不出他的表情,只是一个的大概的轮廓一个黑影。
我都没发现,这些年他竟然瘦了那么多。
关了灯,我反而睡不着觉。
“淮南叔。”我忍不住开口:“对不起让你陪着你,你现在也累的厉害吧。”
黑暗里那团黑影动了动,然后慢吞吞的起身,走到我床边,按开我床头的灯,昏暗的灯光下,近近看着我。
“丫头,你是我的命,知道吗?”
然后俯身下来吻我:“如果你不在,我也就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说死也就死了。”
我用那只没有输液的手,伸出被子捂住他的嘴巴。
“不许你总把那个字挂在嘴边。”
这是我的忌讳。
他轻握住我的手腕,放在唇边柔柔地咬着:“我的小祖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都听你的。”
“淮南叔,我害怕医院。”
“我刚才一闭上眼睛,就想起七年前的那天……”
后面的话我还没有说,就听见慕淮南厚重又疲倦的叹息声。
“安安,你累了,别胡思乱想了。我来陪着你睡,好不好。”
我看着他,点点头。
他脱了鞋子和大衣外套。握着我的手,抱着我一起钻进被子里,病床上挤着两个人显得有点小,他被我抱在他怀里,暖洋洋的。
“淮南叔,我只是忍不住回忆,我……”我叹了口气:“我不是想和你闹。”
我早就闹不动了,我累了,早就没有力气了。
“我知道。”慕淮南嗓音沉郁:“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底线,安安,我的底线就是不要孩子。”
我还是忍不住继续说:“我就是有点不甘心。”
“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老虎那么狠都不吃自己的孩子呢,我不相信你真的那么心狠手辣,怎么连自己的孩子都杀。”
慕淮南忽然问我。
“沈修远给你讲过我之前和那个女模特的事情么。”
这是他第一次给我讲他和别的女人的故事。
慕淮南是个男人,一个正常男人,在我还没满十八岁的时候,他也的确有过几个女人。
不是国际一线名模,就是好莱坞女一号。他玩过的女人,我之前都偷偷搜索过,估摸着我就是那个残次品。
慕淮南这样问我,他当初那个多女人,我哪知道是哪一个?
我问他:“你说哪一个?”
慕淮南噗嗤一声笑了。
“怎么,沈修远把我说成个花花公子?”
我白他一眼:“反正也没好到哪儿去。”
“以前是有过几个女人。”慕淮南说:“都是参加合作商的酒会或者被邀请去颁奖典礼认识的,感觉模样不错,性格还好的,就带回去睡一晚上。”
能把睡女明星说的这么云淡风轻的人,除了慕淮南,也实在是世上少有。
“切。”
“那时候你还小,我不知道你肯不肯跟我,我怕你不愿意,我怎么敢动你。”
我撇撇嘴:“好啦,你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我有个女模特怀孕了,可能是女模特吧,也可能是女演员,我记不清楚了,她告诉她怀孕了。”
这个故事,我好像听过。是……是佩姐给我讲的!她跟我形容慕淮南这个人有多恐怖的时候,她给我讲了这个故事。
“我让她把孩子打了,给她一笔钱,给她圈内最好的资源,可她不肯。”
我一惊。
“那她要什么?”
“她要我公开承认她的身份,和她结婚。”
我一沉,要是当年慕淮南答应了,那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
“那后来呢。”
“后来我找人带她去把孩子做掉了,她恨我,拿着刀过来找我,周围人拦下来了,反而不小心把她的脸给毁了。”
“然后你就把她丢到海里去了?”
慕淮南一如既往地淡定:“怎么,你知道这件事情?”
我点点头:“修远叔叔给我讲过。”
我不敢说是佩姐告诉我的,我担心他会找佩姐的麻烦。
慕淮南没有否认他把人丢进海里的事情,只是说:“人犯了错,就该罚。”
“所以,我当年不小心给你怀个孩子,不小心犯了错,你就惩罚我把我孩子杀死了?”
慕淮南咳嗽了两声。
“安安,你没错,是我错了。”
这大概是七年来,他第一次为当年的事情道歉。
每次我提起来,他都会有点不耐烦地说:“安安,我说过我不要孩子。”
那语气冷漠,决绝,不容置疑。
但是现在,他却抱着我,沉沉在我耳边说了声“对不起”。
“得你的一句对不起,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他揉揉我的脑袋:“我不是为了孩子跟你道歉。”他说:“我让你伤心难过那么多年,我为此道歉。”
“那有什么区别么?”
“有区别的,安安。”他抱紧我,沉稳的声音在穿过夜色直达我的耳畔。
“不早了,睡吧安安,晚安。”
“淮南叔,晚安。”
我在医院休息了两周左右,出院,我明明只有腿不方便,硬是要在慕淮南面前撒娇说自己哪里都不方便,手痛,胳膊痛,肩膀痛,脑袋痛,总之是哪儿哪儿都痛。
我坐在病床上,慕淮南给穿衣服,系围巾,又给我穿鞋,蹲在我面前,帮我系着鞋带。
旁边的梁茵实在看不下去,俯身过来,结果慕淮南的手:“慕先生,我来吧。”
慕淮南本来不想,但忽然来了阵咳嗽,他匆匆站起身来,就走了出去。
他拿手捂着嘴巴,一边咳嗽一边走了出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下决定一定要回家陪他手术。
是真的一分一刻都耽误不得了。
梁茵半蹲着给我系鞋带,等慕淮南完全出去她才开口。
“慕先生从来不会做这些事情。”
我想也没想,就明晃晃地说了句实话。
“那是因为我没有回来。”
梁茵不说话,默不作声帮我系好另一只脚的鞋带。
她站在一旁,我看着她,那副冷漠的瞳孔像极了慕淮南。
这个梁茵,只有在看向慕淮南的时候,眼神里才有不一样的情绪。
那种情绪的波动,我和她同样身为女人,自然能够了解。
“你喜欢他,对吧。”
我话说的开门见山,梁茵听到了,微微一愣,但却没有马上为自己辩解,只是看着我。
“你和他是一样的人,就该知道这种喜欢,会是怎样的结果吧。”
我的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希望这世上有另一个女人,和我一样陷入慕淮南的这则沼泽地里。
梁茵眉色深深地望着我:“你为什么会发现,我,对慕先生他……”
“哈哈。”我笑起来,尽量轻松的样子:“因为了解慕淮南暴虐的本性,还肯不回头跟着他的女人,一定是因为喜欢。”
不然,没人坚持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