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靠近沐城的最后一个加油站，我抱着九九下车，彭皓白手下的车子就等在那里等。
九九已经睡着了，我先把九九放在一会儿要坐的车子上，已经是晚上了，我和彭皓白站在夜空下聊天。
他点了一根烟，我问他要一支，他却看看我。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这样不好。”
他也把刚点燃的烟头掐灭在旁边的花坛里。
“回沐城，一切小心，有事情，尽量别给我打电话，用我给你准备的手机打给叶飞，最好别联系我。”
“是不是慕淮南找你了？还……盯上你了？”
彭皓白有些痞气地笑笑：“差不多吧。”
“他和你说什么了？找你麻烦了吗？”
看我焦急的样子，彭皓白挑眉道：“我虽然没有你慕淮南厉害，但也没有那么逊，堂堂香坊的坊主，不至于随随便便就被人家威胁了吧。”
我松一口气：“那就好。”
“我不让你联系我，是害怕慕淮南在我身边布下眼线，监察我的手机和出入地点，这样对你很不利。”
我低着头：“谢谢你什么都为我着想。”
“别误会，我只是因为九九，毕竟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算是我半个干儿子，我自然不得不多留心他的安全。”
我知道彭皓白这样说，只是不希望让我觉得又欠了他的人情。
“慕淮南找你，说了些什么？”
他没什么表情，遥遥看着天边最远那颗星星。
“你和我在一起相依为命七年，有以我的名义在孤儿院养着一个七岁左右的孩子，你觉得慕淮南作为一个男人，他会问我什么？”
“彭……”
“他就问我说，七年前在医院，我救你的时候，孩子被打掉了没有。”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我有些心急，紧张的不得了。
“我当然说没了，并且把当时血肉模糊的场景跟他描述了一遍，毕竟我亲手营造的现场，我形容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我心口一紧：“那……他什么反应？”
彭皓白忽然反问我。
“你希望他是什么反应？”
我被他问的一愣。
“你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逗逗你。”
“现在这个情形下，你还有心思开玩笑？”
“行了，你也别板着脸，我告诉你就行了。”彭皓白手插在口袋。里，面无表情地开口：“他当时脸色很不好看，咳了半天，看样子我形容完，他差点没受刺激昏过去。”
彭皓白说的轻松，但我就是怕慕淮南的这个反应。
他才刚出院没多久，本来就受不得刺激，偏偏彭皓白还要形容那个他最受不了的场面给他。
万一气得又要进医院，那就糟糕了。
“你给他说这些干嘛。”我有些不开心。
“怎么，我的陆大小姐，你现在还惦记心疼那个老东西么？不是我说什么，等他找到你和九九的下落，到时候他怎么处理，你在看看他值不值的你心疼！”
说完，彭皓白头也不回地钻进车里，车子扬长而去，
我在夜色里，忽然无助又绝望。
我对不起彭皓白，现在他救我，让慕淮南误会九九是他的孩子，虽然他嘴上大大咧咧说自己没事，但我和他都清楚，如果慕淮南发现他又一次帮了我，慕淮南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那么决绝的走掉，哪里是真的生气我到这个地步还在关心慕淮南，只是在纠结下去，他执意要帮，我执意不肯，推推搡搡。却是矫情，谁都不肯让步。
现在是这样，将来也是这样。
我看见车子后排的九九睡着，很安心，我敲了敲司机的车窗玻璃，示意他出来，我有话和他说。
“我知道彭皓白派你保护我们母子，但我不想把他牵扯进这件事情，你回沐城去，告诉他，说这辆车就当是我借的，我将来一定还给你们，这件事情，你们香坊的人完全没有关系，就只是被我借走一辆车，仅此而已。”
毕竟是香坊的人，听坊主的话这是道上的规矩，那男人面露男色，礼貌地回答我。
“陆小姐，这个我真的没办法帮您，少爷说了，必须安全送你到指定地点，不然，我就要遭殃了。”
“可是带我回去，你们香坊恐怕都不得安宁。”
那男人看着我，或许觉得我说的有道理，犹豫了几分。
但终究还是拒绝了我。
“对不起陆小姐，我不能违背少爷的意思。”
“那好吧。”我指了指车子：“那就上车吧。”
那男人转身的时候，我悄然拿起花坛边上的一个空啤酒瓶，深呼吸，趁着他走进阴影，没有灯光照射的时候，快步走上去，在他头上狠狠拍下。
黑暗中，我浑身发抖地看着那个男人摇摇晃晃转过身来，用颤抖的手指着我，最后毫无反手之力地倒下去。
我连连喘着粗气，拿着酒瓶上车，扬长而去。
等过几个小时加油站的人上班，就会有人发现他的。
一直到车子开出很远，我的心都跳的很快，虽然跟着慕淮南长大，但亲手伤人这种事情，我的的确确是第一次做。
太考验心里承受能力了。
我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直在颤抖，掌心都是细密的汗珠，从后视镜里看见熟睡的九九，我才稍微有些安心。
一别两宽，各生欢喜，只要我走了，这件事情就和彭家没有关系，我欠彭皓白的太多了，不能继续了。
沐城回不去，这几天好不容易住习惯的家也回不去了。我就这样在高速路上漫无目的的飞驰，抬头看见绿色牌子上，有看着顺眼的城市名字，我就直接开下高速路。
我看见一个名字，欢城。
交了高速费用，我把车子停在高速路的出口处，抱着九九在黑夜里走了半个钟头，才好不容易打到一辆顺风车。
继续用彭家的车子，虽然是他手下的，但也很容易被两家找到，被谁找到我都不愿意，干脆不要车子，打车还踏实点。
欢城最著名的听说是温泉，司机问我们要哪里，我人生地不熟，就凭着高速路门口看见的广告牌，说了那个温泉的名字。
欢城温泉。
简单明了的名字，简单大气的装潢，我开了一间酒店，用的是我自己的身份证。
慕淮南应该不知道我会来这里，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我。
与其用假身份证冒险被警察抓，还不用真的身份证，随时准备离开就行。
只是，要苦了我的九九。
不知道是不是年级小，没什么烦心事情，九九总是睡得很甜，我在床边看着他渡过后半夜，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咬着手指醒过来，说：“妈妈我饿了。”
我在床上帮他换衣服，温泉酒店，换的是日式睡袍，九九大概是遗传了他爸爸的基因，穿什么都好看，底子一百分。
“妈妈我们这是在哪儿呀。”
“妈妈带你出来玩。”我领着他，在走廊里走，遇到的人总有忍不住回头多看他两眼的欲望，不过说真的，九九这孩子，越长越有他爸爸的影子。
那种让人挪不开眼的魅力。
“九九是不是还没泡过温泉？妈妈带你去玩好多九九没见过的事情，好不好。”
我蹭过来抱着我的胳膊，小家伙撩妈妈也是一套一套的。
“反正和妈妈在一起，做什么都开心！”
酒店的早餐准备的还算不错，营养丰盛，看着也还算干净，吃饱喝足，我带着小家伙去泡温泉。
误打误撞来了这里，到也算是上天恩赐，毕竟我最近真的压力太大，急需能让我放松的事情。
身体浸泡在温暖的温泉里，好像浑身的细胞一下子就都打开了。
我转过头看我身边的九九，这家伙小脸蛋通红，可爱的不得了。
“舒服吗。”我问他。
“嗯。”他一张嘴，嘴巴里就吐出白雾，他觉得好玩，就在那里一边吐一边伸手抓，不亦乐乎。
小小事情总能让他很开心，说到底，再怎么成熟，他仍旧还只是个孩子。
“妈妈。”九九忽然问我：“为什么彭叔叔不和我们一起来呀。”
孩子问起彭皓白却是也不奇怪，毕竟这么多年，九九的成长过程中，他给的陪伴是比孩子的亲生父亲更重要的多的。
“你彭叔叔有事情，来不了。”
小九九瘪瘪嘴：“是不是彭叔叔不喜欢九九，所以那么长时间也不来看九九。”
“怎么会呢。”我抱着他坐在我腿上，捏捏他的小脚丫：“我的九九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呢。”
“我亲生爸爸妈妈，就不喜欢我啊。”
他说起来，眼底有些失落，但转瞬即逝，赶紧懂事地补了一句解释：“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抱着他，心里五味杂粮。
“妈妈，我只认你这个妈妈，这辈子也只喜欢我的陆妈妈，就算将来有别的妈妈过来找我，我一定不会跟他走的。”
我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
“傻瓜。”
他开始玩水，我放他下去，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等他玩够了，上岸带他买饮料，小家伙知道和汽水对身体不好，就要了两杯牛奶。
“九九。”我帮他擦擦嘴角的白色泡沫：“你是不是，很讨厌你亲生爸妈，因为他们抛下了你。”
他昂着头很认真地想了想。
摇了摇头。
“我讨厌他们，因为我知道，或许他们也会有苦衷的。”
“那你会原谅他们吗？”
小九九仰着头想了很久都没有答案。
大概原谅这种词，对他这个年纪的孩子还说，还太深奥了。
“妈妈你希望九九原谅他们吗？”
我笑笑：“妈妈当然希望啦。”
“那我就原谅他们！反正，我就只听妈妈你的话！”
“真乖。”
“妈妈。”小九九又凑过来：“你什么时候，给我找个爸爸呀。”
我被他这话噎着呛住。
“找不到的话，我觉得彭叔叔蛮好的呀。”
真是人小鬼大，我差点一口牛奶喷出来。
“你彭叔叔……”
“我觉得他很喜欢你啊！”
“谁说的！”我半开玩笑地掐他的脸蛋：“臭九九啊，你哪只眼睛看到了？”
“是他说的啊。”小九九吞下一口牛奶，慢吞吞回复：“他问我长大了要娶什么类型的人做老婆，我说我只娶陆阿姨回家，他就打我屁股，说陆阿姨你是他的老婆，不能抢。”
说完还昂着头一脸天真的问我：“妈妈你给人家做老婆，干嘛不告诉我呀。我不会吃醋的！你放心吧！”
我哭笑不得。
“好啦，你快点喝完牛奶下去泡温泉啦，记住啊，你彭叔叔的话也不能信，都是逗你玩的！”
“我知道啦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