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和慕淮南一起去给九九开家长座谈会。
我一边挽着慕淮南，一边拉着九九，心里比昨天平静了不少。
经过几十小时的思想斗争，我的自我安慰也算是起了点作用，我安慰自己，这世上如果慕淮南偶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也不用着急，因为根本也没人能够解决的了。
我牵着九九，一会儿他看见自己前面有认识的同学，跑跑跳跳走过去，和人家打招呼。
“九九。”我松开慕淮南也跟上去：“你慢点。”
“妈妈！”他牵着一个女孩子的手朝我走过来：“这是李晟，我的好朋友！”
九九这个性格，倒是第一次跟我介绍他的好朋友。
看来……
我一边笑着跟那小朋友打招呼，一边有意无意的往慕淮南的方向瞥。
儿子真是跟他一样，小小年纪就有早恋的苗头。
“陆薇安？”
忽然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有点熟悉，我顺着声音看过去。
那张脸，从前是沉鱼落雁的江南春色，如今是满鬓风霜的沧桑憔悴。
即便这样，我还是一眼就能认出她。
“艾梦。”
我高中时期除了彭皓白以外，唯一的朋友。
十几年过去，我们都不复从前。
她就是那个叫李晟小姑娘的妈妈。
九九扯着我的衣袖，脑袋仰着：“妈妈妈妈，你认识李晟的妈妈吗？”
我点点头。
“不光认识，我们可是老同学。”
“真的呀！”
“阿姨好。”李晟怯怯地跟我问好，是个有点容易害羞的小姑娘，我俯下身子揉揉她的脑袋：“你好啊。”
“这是你儿子。”
头顶穿来艾梦的声音。
我站起身来，点点头。
“姓什么？”艾梦忽然问我。
“我姓慕！我叫慕九九。”
小家伙倒是热情介绍自己的名字，刚好慕淮南从后面走过来，轻轻揽着我的肩膀，都是家长，即便是慕先生，也要友好地和人家问好。
他面无表情，只是轻轻地点头。
艾梦怔住，半天回不过神来，连回礼都忘了。
“九九，带你朋友我们先去教室。”
“好！”
慕淮南牵着两个小家伙往前走，这一幕连从前的我都想象不到，更别说是艾梦了。
堂堂和安坊坊主，慕氏集团的总裁，道上人人敬畏的慕先生，有一天也会这样出现在平凡人身边，和孩子在一起，眉宇间没有杀气，而是淡淡的爱意。
艾梦很久没能回过神来，只是怔怔望着慕淮南远去的背影。
我忍不住想笑，拍拍她的肩膀。
“哎！发什么愣呢？”
她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
多问了一句。
“这真的是慕淮南？”
我想笑：“不然还是谁？”
我和艾梦并肩往前走，就像是忽然回到小时候，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也是每天上学放学都这样并肩往前走。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自以为一大堆糟心事的我们，其实才最无忧无虑。
艾梦说：“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我也没想到。”我客套地答。
印象里，艾梦虽然也是温柔娇小的样子，但不会像现在这样语气里带着不自信，甚至是卑微。
她从小就生的很美，身材凹凸有致，个子不高，却比例很好，但这么多年过去，我却很难在她身上找到过去那个江南烟雨中，不食人间烟火的温柔女孩了。
她被生活磨砺的沧桑，眉宇间带着明显的岁月痕迹。
我知道在她身上一定发生过什么。
我没打算问，却没想，她率先说起来。
“那时候毕业，你留在沐城读书，我离开这里在不远的欢城读大学。”
“我听陈堃提起过。”
印象里陈堃这个班长，还是私下里带给我很多同学们的消息。
在那一年刚毕业的时候。
“其实你知道吗，我当初很羡慕你。”
“羡慕我？”
艾梦说着点点头。
“我看你过的那么好，要什么就有什么，连欺负你的方邬都被整成那个样子，我也就找了个人。”
说到这里她还自嘲地笑笑：“虽然没有慕淮南那么有钱那么优秀，却也足够给我我想要的那些东西。”
我听着，不禁替艾梦捏了把冷汗。
“没想到那些有钱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我怀了孕，用孩子要挟他，他却给我打了笔钱让我做掉，后来还知道他已经有老婆了，我当时心如死灰，气急了一心就只想要报复，我偷偷把孩子生下来，想用孩子抹黑他，结果他却反过来玩了我，害的在同事面前丢尽脸面，到后来整个公司都知道我当别人的小三，我……”艾梦说着说着情绪就有些激动：“他大我太多，我根本就玩不过他。”
我忍不住多了句嘴：“我也玩不过慕淮南。”
“那不一样。”艾梦说：“不管怎么样，他都认这个孩子，可我……”艾梦沉沉叹气：“可我这孩子，小小年纪年级就没爸爸。”
我一句：“节哀顺变”卡在喉咙，不知道说出来是否和适宜。
“我身败名裂，在欢城混不下去，只好回沐城，我爸妈嫌我丢人不肯认我，现在这个小学还是我动用了以前所有关系，就差跪地求人才得来的机会。我这一生已经没救了，我不想我的孩子也和我一样。”
听她说了那么多，虽然有同情，但我心里也明白她不值得同情。
从当年全班同学欺负我，我差点被一黑板擦砸死，她都躲在教师的角落里不敢出来开始，我大概就知道她是个怎么样的人了。
做朋友不强求。
只是如今听她说起来她的遭遇，我却忽然想起一句话。
什么样的人，就有什么样的结局，就像什么因，种什么果一样。
她这一切，都是因嫉妒而来。
不知不觉一起走到了教室门口，小九九和慕淮南坐在窗口的位置，稍微偏头就能看到。
我在门口就忍不住冲着窗户边办了个鬼脸，慕淮南一脸宠溺看着我，回应不是，不回应也不是，眉宇间的爱意，挡也挡不住。
旁边的艾梦忽然酸溜溜来了一句：“真羡慕你，找了个好男人。”
如果说当年我羞耻于让大家把我和慕淮南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但现在，我早就坦然承认我爱他这个事实了。
我笑着回头看她，回应道：“是啊。我遇到了天底下最好的男人。”
我走进教室坐在慕淮南身边，九九坐在他爸爸腿上，我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艾梦和李晟在我们前面坐着，始终没有回头。
李晟，她一个单亲妈妈，孩子的姓不随她姓，我想，这应该意味着什么。
怕是那个伤透了她的心的男人，姓李吧。
如此看来，她大概还是没能忘了他。
真是苦了天下这些用情至深的女人。
班主任从外面走进来，家长会正式开始。
这是慕淮南第一次陪九九开家长会，我已经熟门熟路了，猜中老师会怎么说，因为每次都是这样。
慕九九，永远都是被老师单挑出来需要写检查的那位。不认真写作业，和同学关系也处理不好，是问题学生。
但看看成绩，这问题学生，却次次都是第一名。
我拿他没办法，本来指着慕淮南管教管教，谁知道看过去，这父子俩在考卷上画画玩！
“慕九九！”
“慕淮南！”
我压低声音吼他们两个。
“你们等着，回家了我在和你们算账。”
九九把脑袋往慕淮南坏里一缩，可怜的不得了。
家长会结束，果然，我被老师留下了。
我扯着慕淮南和我一起，一定要好好让他知道自己这样宠儿子没啥好处。
我和慕淮南一起在老师办公室站着，半天，班主任看着慕淮南的脸，只挤出三个字。
“您先坐。”
我差点忘了他是慕先生，天生自带气场，谁也不敢对他指手画脚。
不管是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都容易被吓到。
“不坐了。”慕淮南冷冷淡淡地开口：“老师你有事说吧。”
我用胳膊悄悄捣捣他，这哪里是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太理直气壮了。
老师明显是被慕淮南的气场震慑到了，虽然没有哆哆嗦嗦，但也带了点颤意。
“也没什么事情……您要是忙，就先回去，以后，我肯定好好照顾九九这孩子……”
这话很真诚，没带半点不对劲儿的意思。
我在一旁听着，冰点到极致。
果然不应该让慕淮南掺和进九九学校的事情，就他那个宠法，九九要是那天不想出门念书，恐怕他都会把学校连根拔起挪到家里去。
对此我也实在是万般无奈。
从教学楼里走出来，我实在懒得理那父子俩，没想到艾梦还在那里站着，见我们出来，有些尴尬地打招呼。
“是晟晟，说想要和九九一起回家，我拗不过，只好跟着她等你们了。”
晟晟上来拉住九九的手，要和他一起回家。
我看见艾梦，心里隐隐有些不对劲儿。
孩子懂什么，还不是家长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