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慕淮南一直抱着我,笑我怎么当妈的人了还这么没睡相,我赖皮嘻嘻地又往他怀里钻了钻,暖极了。
昏昏欲睡的时候,他忽然吻吻我的脸,很久才开口:“安安,我狠感激你。”
我本来刚要睡着了,被他这样忽然一说就愣住,迷迷糊糊抬头看他,嘴里含糊着:“嗯?”了一声。
“谢谢你历经这些千辛万苦之后还能无怨无悔,谢谢你保护了我们孩子,让我有生之年竟也有机会尝到最爸爸的滋味,谢谢你肯让他认我。”说着,慕淮南将我抱的更紧:“我想谢谢你,从未放弃过爱我这件事情。”
慕淮南几乎不会这样含情脉脉跟我说什么心里话,他的声音温柔的就像是绸缎模带着无法抗拒的的蛊惑,最后与大海一道将往事淹没。
我埋在他怀里,泣不成声。
我感觉到他胸膛的起伏,深呼一口气,好像他还要说什么,我抬起朦胧的泪眼望他,俯身吻了过去。
眼泪留在他的嘴里,有点咸。
“路是我自己选的,你没有对不起我。”
这一路坎坎坷坷我都过去了,爱过恨过,拥有过失去过,但我无论翻过哪座山河湖海,都能在落地那一刻,看见他在等我。
“我也想感谢他,从来没有放弃过我。”
第二天早上,是九九要手术的日子。小孩子看上去倒没有很紧张,坐在床上还嚷嚷着要看今天的金融周刊。
慕淮南过去抱他,宠溺地亲他的脸。
“有我在,看什么金融周刊。”
“你爸就是全世界最先进的时时金融报道。”我忍不住吐槽:“好啦,你快把儿子放下,医生要抽血检查的。”
“不要!”我要老慕陪着我。
“老慕……”
我喃喃重复这两个字,被九九吓了一跳:“谁叫你这么叫的。”
他小脑袋一扬,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是小慕,他不就是老慕么。”
我看见慕淮南欣慰地笑了。
他和我都懂,九九开始承认自己姓慕,就是他心里已经接受这个父亲了。
抽血的时候九九很勇敢地把袖子一撸,不哭不闹,配合度很高,连医生都称赞他很懂事。
九九进手术室的时候,我和慕淮南还有沈修远在门口等着,慕淮南抓着我的手,冰冰凉凉。
“别担心我,请了全国心脏移植手术最有经验的医生,况且这病越早治疗越好,我当初没有那个条件,九九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
我点点头,靠在慕淮南的肩上。
沈修远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凝重,干脆故意开口说点轻松的话题。
“时间真是快啊。”他说:“谁能想到当初我跟着慕淮南赶到医院时候看到的满地血,今天还是个活生生的孩子啊。”
……
沈修远这条命没毁在他嘴里,这么多年要真要靠慕淮南的仰仗了。
慕淮南咳嗽了两声,沈修远没懂,却是继续说。
“我当时都吓傻了,慕淮南他更是,看到那八年前那个场景,一口血喷在地上,自从次以后,就病重很久,一直没康复……”
慕淮南终于忍不住冷冷打断他。
“沈修远你给我闭嘴!”
他吓得一抖,闭了嘴还是觉得没面子,非要呢喃几句才算完。
“当初本来就是这样子嘛,你以为自己真害的安安失去孩子,后悔极了,就气急攻心……”
“你在说一句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
沈修远这才乖乖听话不在开口了。
我伸手环住慕淮南的腰肢。
“原来当年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他俯身吻我:“都过去了。”
这些都是往事,过去了那么久,提起来却还是忍不住痛,虽然可以说的很平淡,但话里的悔意却无法掩盖。
如果没有这一切,我和他都不用浪费着八年时间,找寻和原谅彼此,
他说他对不起我,心疼我,但我又何尝不知道,他这些年都经历了什么?
和安坊人人心里都有鬼,谁都有可能是暗藏汹涌的谋逆者,他一边顾着公司,一便又将和安坊的鬼们压制,他才是最辛苦的那个。
他用了那么多的手段,不过也只是想让我回家而已。
手术足足做了四个小时。
我在外面等到内心焦脆,终于看到医生从手术室里面出来。
医生拍拍我的肩膀,因为疲倦长舒一口气,摘了口罩告诉我:“手术很成功。”
那一瞬间,我觉得这几个字就是世界上美丽的音符。
我感激地抓着医生的手,泪如雨下。
好像这些年的苦和泪,终于在今时今刻,找到了存在的意义。
慕淮南过来揽着我的肩,明明也是常舒了一口气,明明也像是从地府走了一圈上来一样有惊无险,但却在我耳边说:“你看,我都说了不会有事的。”
九九年纪小,从手术室出来还要在监控房检查看看会不会有排异反应。
我和慕淮南在病房外面等了三天,才等到她检查没问题之后,才可以看他。
九九脸色有些白,躺在病床上,我看着他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心里就像落了一块大石头。
慕淮南轻轻捧着九九的手,耐心问他:“想吃牛肉面吗,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九九看着他,声音哑哑的开口。
“爸爸,我不想吃牛肉面,我想你和妈妈陪着我。”
慕淮南明显很惊讶,他眼波微转,声音有些颤抖:“乖。”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回头看见沈修远,一个人在门口猫着抹眼泪。
我不禁想笑。
他看见我回头,慌忙在脸上随便摸了一把,换上一脸笑意。
“你们一家三口好好聚一聚,我剩下去给们买点东西回来吃。”
说着要走,我起身跟了出去。
“修远叔!”
他停下,看着我笑了笑:“行了,我开玩笑的,你再叫我叔,你家慕淮南要我老命了。”
我几步走上去:“我和你一起去吧。”
“修远。”这样叫他还真有点不习惯。我和他肩并肩走在长廊:“我一直都欠你一句谢谢。”
沈修远大大咧咧,只是洒脱地拍我的肩膀。
“你和我不用说谢。”
“时间过得真快,一晃十一年了。”
沈修远点点头:“是啊,我还记着你在我家里住着,咱俩打游戏的时光呢。”
“嗯。”我点点头。狡黠一笑:“还有我每天晚上在你卧室里都能听见的……从客厅传来的……那嗯嗯啊啊的声音……”
沈修远被我这样一说,老脸通红。
“该想的不想,不该想的你尽瞎想。”
我和沈修远买了白粥和包子,慢慢腾腾又往医院走。
“说真的,你不打算找一个么。”我问沈修远:“总不能一直单着把,还是说……你年轻时候挥霍的太过分,到老了就……”
“屁话!”沈修远瞪我一眼,恨不得拿起包子丢我脸上:“我这是老当益壮……”
说完觉得有点不对,赶紧“呸呸呸”
“我什么时候老了!我才三十六岁!”
“是是是是,三十六岁……”我附和着他开口:“都是兄弟,人家慕淮南三十六岁的时候儿子都七岁了,你呢?”
沈修远实在没什么辩驳的话里,只剩哀声叹气,然后呢喃:“我要是碰到像你这么死心塌地的女人,我也肯安定下来好好生活。”
“会有的。”
时光飞逝,恍若隔世。
我和沈修远回去的时候,慕淮南在那里和九九玩,父子俩玩游戏的内容也和普通父子不同,九九才从重症监护出来,当爹的就带着他玩数独。
我气呼呼冲过去把慕淮南手里的纸拿走:“喂喂喂,这是干嘛,你还打算送九九进一次手术室?”
九九嘴巴撅的老高:“妈妈你讨厌!我差点就赢了!”
得了,这才几天,这父子俩就一条心,我算是没地位了。
在医院里待得这些天,我抽空去和徐泽吃了一顿饭。
他脸上的伤已经差不多都好了。看见他的时候,也精神抖擞。
看见他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九九怎么样?”
“慕淮南找了配型心脏,请了最好的医生,手术很成功,在静养几天就能出院了。”
徐泽长长松了口气。
“那就好。”
我和他找了间幽静的西餐厅,一边吃,一边聊。
“我下周就回沐城了。”我告诉他:“可能以后没什么机会来帝都了。”
徐泽没说话,切了快牛排安静地嚼着。
“你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随时找我。”我告诉徐泽:“你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都记在心里。”
“我对你没什么恩情啦。”徐泽缓了会儿,用轻松的语气开口:“和你一起照顾九九的这段时间,我也觉得很幸福,也是我活这么大最开心的日子,要知道,能和自己的偶像同吃同住,那是天下无数粉丝的梦想啊。”
我忍不住笑笑:“说了别把我当什么明星,我就是个普通人。”
徐泽也忍不住说了一句:“能在香坊和安防两家都有地位的人,怎么会是普通人,别谦虚了。”
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大概也让徐泽忍不住去深入查了一下,其实他只要把网上的那些信息结合起来,在想想那天慕淮南找我的全过程,应该也能想明白。
我搅动手里的咖啡,想了想才开口:“其实我们都是普通人,慕海南,彭皓白,我,还有你,我们都一样。”
我停顿了几秒,又继续说。
“只是我们每个人身居位置不同,所以很多时候都不得已做些身不由己的事情,并非什么大不了的。”
徐泽还是那样大方自在:“好啦,我知道我说不过你。反正我就是希望你和九九都好好的,如果在沐城待不下去,随时欢迎你回来投奔我。”
我冲他开玩笑:“别一天天诅咒我在沐城混不下去好不好,还投奔你,投奔个屁啊,你不赶紧找个女朋友谈婚论嫁,可就晚了。”
“会有的,会有的。”
外面的天空是少有的蓝色,来帝都这么多天,总是灰蒙蒙的,总算遇到个天朗气清,人也心情不错的时候。
离开的时候,我送给徐泽一个相框。里面装着的,是今年春节的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在家门口拍摄的。
他开心的收下了。
我没告诉他的是,照片后面我偷偷插了一张支票,上面是这些日子,感激他对我和九九的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