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害怕是假的，我跟了慕淮南那么多年，我却还是怕他。
但我还是定了定心神，迎着他漆黑的眼睛看过去。
“你要我带孩子过来，我来了，现在可以放徐泽走了吧。”
他没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朝我走近。
那双深邃的墨色眸子里淌出吞噬般的森寒之气，一瞬不瞬落在九九的身上。
我紧张地不得不抱紧了九九。
“你命好，跑到哪儿都有肯为你卖命的男人。”
慕淮南终于说话，这话说的颇具意味。
“以前在国外你有彭皓白，现在又来一个徐什么？”
旁边手下凑过来帮他答：“徐泽，慕先生。”
“和他没关系，我只是租了他家的房子。你别为难他。”
慕淮南早早就打探清楚了一切，他防止我又一次跑掉，早就摸透了徐泽的底细。
“单身公寓，还出租？”
被揭穿，我脸色不太好看。
“慕……”
我生气想叫他的全名，却怕怀里的九九听见，我还不想破坏慕淮南在他心里的形象。
“我要见徐泽。”
慕淮南看看我，又看看我怀里的孩子，他走过来伸手想帮我整理一下乱糟糟的头发，开口：“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后退半步躲开，我只是怕他靠九九太近，会做出让人意料之外的动作。
我现在的情况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一路逃到这里，没饿死就不错了。”
还在乎什么打扮？
“这么苦干嘛不回家。”
我觉得慕淮南一遍一遍问这个问题，根本就是可笑的无用功。
我回不回家，他难道不清楚？
但这一次，他又凑近我，薄唇轻启：“是不是有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慕淮南的眼神又一次落在九九身上，我后背冷汗直流。
“我和你的事情之后再谈，先让我见徐泽。”
慕淮南微微侧目，用眼神示意旁边的手下，不一会儿，门口就有人压着徐泽上来了。
他应该是就被关在旁边的屋子里，被人带进来的时候，脸上还蒙着布。
嘴巴里也被堵着，反复挣扎还是被人一脚揣在膝盖后面，跪在地上。
他眼睛被蒙着，但脸上有伤，很显然是被人揍了。
“徐泽！”我着急着蹲在他面前：“你怎么样了！？伤的重不重？！”
他迷蒙中听见我的声音，脸颊朝着我的方向转过来：“你怎么来了？”
徐泽的声音哑的厉害，嘴巴也干咳着不知道被喂了什么药，他现在一定难受的要命。
“放他走。”我面对慕淮南：“他对你没什么用，快点放他离开！”
慕淮南沉沉叹气：“安安，我不喜欢你为了别的男人和我发脾气。”
“那你倒是看看你把我逼成什么样子了？！淮南叔……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他不喜欢就可以为所欲为，我不开心就还是要被他千里而来地抓回沐城去。
“唉。”他叹气，好看的眉眼蹙在一起：“我也不想这样对你，可你这么就不回家，我实在担心。”
他朝我伸开手。
“把孩子给我。”
我警惕着后退。
“先放了徐泽，之后的事情再说。”
“人我会放，你别急。”
“你不放，我们什么事都没法儿谈。”
我差点忘了慕淮南是个什么人，他从不会被别人威胁，也一向最忌讳被人威胁。
我犯了大忌。
看见他从腰间把枪掏出来的时候，我后悔已经来不及。
枪被装了消音器，打出来，没什么声音。
反而是徐泽痛苦的呻吟更加剧烈。
“你干什么！？”我扑过去跪倒在徐泽身边，他的胳膊中了一枪，血流不止，我一只手抱着九九，一只手按在他的伤口上帮他止血。
怀里湿漉漉的，九九的小手攥着我胸前的衣服，一片湿润。
他吓哭了，但一直无声的哭泣，他记得妈妈不让他出声，所以怕极了，也只能悄悄的哭。
我心里一阵痛。
“九九别怕。”徐泽苍白着脸色，痛的浑身颤抖，却还是在开口安慰九九。
“徐叔叔没事的，别怕。”
他又抬脸看我。
“血腥味太浓了，你抱着九九离远一点，别吓着……”话还没说完，徐泽就又是一阵抽搐。
我看着徐泽，怀里感受着九九的颤抖，我的心就像是被什么东西一下一下揪着，提不上气，也阻挡不了这种痛。
我也不得不服软，我是慕淮南带大的，跪人这种事情，对我来说是奇耻大辱。
但是现在，我不得不这样做。
“噗通”一声，跪在慕淮南的面前，抱着九九，我把手在衣服上擦干净以后捂住九九的耳朵。
希望他尽量别听到。
不然他妈妈这么没出息，他以后也会抬不起头来。
“求你了，放了徐泽吧。”
他没动。
“你放不放。”
他还是没动。
我慢吞吞起身，又飞快凑到他面前，拿起他放在旁边桌上的枪。
依慕淮南的身手，阻止我很容易，但他没有那样做。
他手下见势要伸手阻拦，却被慕淮南一个眼神屏退。
他笑笑。
“上次为了彭皓白要杀我，这次，又要为了这个男人朝我开枪吗？”
他很淡定，那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就知道，他笃定我杀不了他。
那么多次，再狠再恨我都下不了手，更何况是这一次。
我自然也心知肚明，杀不了他。我可以对我自己下手。
我一只手按着九九的后脑勺，让他不要抬头看我。
另一只手，用枪抵着太阳穴。
慕淮南见状，脸色一沉，低低地怒吼。
“陆薇安你给我把枪放下！”
“今天我带九九来，就不怕死了。”他说的很坦然：“我要徐泽和九九都没事，否则，我就死在你面前。”
他是有些慌了，控制一切的慕先生，算错了我的枪口，最后指向谁。
他低低喘气，扶着旁边的桌子咳嗽几声，伸手叫来他的手下。
徐泽就被带了出去。
“你干什么。”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只是先带出去，让他知道规矩，出去别乱说话。”
我松了口气。
“行了，你快把枪放下吧。”
他坐在沙发上，拍拍旁边的位置。
“过来。”
我没动。
“不用了。”
他也没有再勉强。
“把枪给我。”
我虽然不情愿，但他的手下也没征求我意见的意思，直接把枪收走了。
过了一会儿，慕淮南看着九九问。
“这孩子，叫九九？”
我没说话，只是抱紧了怀里的孩子。
“你告诉我，他是谁的孩子。”
我抬头，看着他那双冷淡的眼光，想起这些天的委屈和他现在不通人情，冷笑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反正不是你的，七年前你怎么狠心杀死自己孩子的，你不会忘吧。”
他深呼一口气。
“那就是你和彭皓白的？”
从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波澜，仍旧是那副淡淡的，平静的样子。
慕淮南从沙发上站起来，目光像冷箭一样不动神色地射过来。
他要孩子，从眼神传递出来的意图已经足够明显。
我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无路可退。
“把孩子给我。”
他的整个人压过来，让我连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他伸手过来，我双手抱着九九，没办法抬起腿就踹在他的大腿上。
我几乎是用了全身的力气，踹开了他，我自己也眼眶通红。
他被我踹着连连后退几步，被他身后的手下扶住，那几位手下要上前教训我，被慕淮南止住。
“谁都不许动！”
我感受的到周围的人对我的敌意，虽然慕淮南下了命令，但他们还谨慎小心盯着我，一动不动。
“让你们退下去，听不懂吗？！”
慕淮南怒了。
“都他妈的给我滚出去。”
“慕先生……”
“听不懂的话是不是！”他抬手，一枪打在天花板上。
大家纷纷怔住，彼此对视几秒后，便慌乱跑出去了。
屋子里一下子变得安安静静，九九在我怀里，抖的更厉害了些。
我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在他耳边低声开口：
“九九别怕，妈妈在。”
慕淮南黑眸燃烧着愤怒的火焰，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这孩子，真是彭皓白的？”
他眼里从压迫变成迸裂的杀气，我看着心惊，慌乱摇头。
“不是，不是你的也不是他的，和你们俩都没有关系。”
慕淮南叹了口气。
“我也是有底线的。”
他从桌子上抽了一张纸出来，擦他并没有落灰的枪口。
然后又慢吞吞的，把枪口居高，正对着九九的后脑勺。
我脑子里轰然一响，感受到那股凌厉的杀意，双双打了一个冷战，全身上下都冒出了一粒一粒鸡皮疙瘩。
“你干什么！”
“安安，你要明白你是谁的人。”
“你把枪放下！”
“安安，我在问你一次，这孩子，是不是真的是彭皓白的。”
他的枪口一动不动地对准我怀里的：“我只问最后一次。”
他似乎是下了决心，我也知道他眼里一向容不得沙子，他不想留下的人，谁都留不了。
我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转过身，干脆用后背对着慕淮南，他的枪口要对，就对着我吧。
“我说了，这孩子不是你的，也不是彭皓白的，和你们都没有关系。七年前出国，我和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为什么不能喜欢上别人，给别人生孩子。你不想要孩子，我又不是找不到想要我生孩子的男人！”
我抱着九九，越说越激动，越说越颤抖。
我没有回头，但能听见他在我身后低声喘着粗气的声音。
他气坏了。
“安安，你知道我的脾气。”
到最后，让沉稳着忍住怒意，跟我说了这句话。
“当初我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让你留下。更何况，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