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徐泽的信息，我放心不少，说明慕淮南的人没有对他做什么。
我拨了他的手机号码回去，很快就有人接听。
“喂，薇安！你怎么样，慕淮南有没有为难你？！要不要我报警？！你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我失笑：“你一连抛出这么多问题给我，我先回答哪个好？”
电话那头黯淡下去，半天堪堪问我道：“你现在安全吗？”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
“要不要我帮忙。”
“徐泽，对不起。”我能说的恐怕只有这些了：“用不着报警，和安坊这么多年在全国都有势力范围，警方不可能不知道他们吃了贸易生意私底下还做些什么别的，一直睁只眼闭只眼是因为什么你应该懂。”
徐泽是个聪明人，他很快就明白过来：“权利制衡，彼此需要。”
“所以，这里水太深了，我不想让你继续牵扯进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着，谢谢你……真的……”
徐泽这样的好人，一定能试图和慕淮南作对，他根本会还没开始，就血本无归。
“薇安。”他忽然沉着一口气：“你什么时候离开帝都。”
“还不知道。”
“有空一起出来吃个饭，行吗？”
我想了很久才回答：“我请你。”
“好。”
刚挂了电话，慕淮南就从走廊的拐角处走过来，自从和安坊的那件事情发生以后，慕淮南走到哪儿身后都带着人，真真是有了和安坊坊主的排场，路过的人，总忍不住敬畏地瞧他三分。
“安安。”
我把这当成一种很神奇的事情，每次遥遥望着慕淮南的时候他，他冷漠，清肃，浑身上下禀裂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意。但只要是一靠近我，在我方圆半米不到的范围里，他总是很快卸去一切包袱，变得温暖而沉静。
“九九怎么样了。”他轻声问我，侧着脸从门上的窗户里看进去。
“他睡着了。”
“你去干嘛了？”我问他。
这句纯粹是下意识问出口的，很快我反应过来，我这是第三次逃出来了，哪有资格这样问他。
“我去打了几个电话。”慕淮南毫无保留地告诉我：“自从梁茵查过你孤儿院养孩子的事情以后，我为了准备，就让傅沉帮我留心孩子心脏的配型，刚才打电话给傅沉生前留心的医院，看看有没有消息。”
我等不及地问出口。
“怎么样？有消息吗？”
慕淮南轻轻拍拍我的肩膀，把我揽在他怀里。
“别担心，配型找到了，这种就可以让孩子手术。”
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抬头看向慕淮南，果然不论过去多久，所有让我疯狂，让我抓耳挠腮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他往往可以轻松的办法。
九九的命我拼命保了那么久，他一句话就可以让这个孩子生，或者死。
这就是慕淮南可怕的地方。
更可怕的地方是，我明明知道他可怕，还是忍不住不关心他。
“你手术没几天就出院了，现在恢复的好吗？”我问他，脸贴在他心口的位置上，静静地听着，一下一下的跳动。
“你偷偷关注我的消息，还不肯回家见我。”慕淮南说：“不然你怎么知道我没住院，直接出院了。”
我脸一红，一点也不想承认自己在关心他。
“还不是九九，跟你一模一样，就喜欢金融啊投资啊基金啊那些玩意儿，不知道你是他爸爸，每天就抱着iPad看你的讲座你的视频，把你迷得不得了。”
慕淮南听着听着就笑了，他嘴里的热乎乎的气息铺洒在我额际，想以前一样，那么熟悉，那么温馨。
“你啊，真是把我们母子俩祸害的不轻。”
他抱着我，轻声在我耳边开口。
“谢谢你，让我有个这么可爱的儿子。”
我和慕淮南一起进去，九九在床上安静地睡着，我和他一边坐一个。
我看见慕淮南轻捧起他肉肉的小手，放在嘴边亲了一下。
那表情，既满足又享受。
看着他，也像个幼稚的小孩子。
慕淮南捧着九九的小手，一边和我说。
“你知道不知道，当初知道你怀孕的消息，我有多开心，就好像被什么馅饼砸中了一样，但等我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这孩子不能留，我要为你考虑，可又为你心疼，说真的，我生平第一次这么犹豫过。”说着他叹了口气：“我也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一定不能让你以后为这个孩子吃苦，我怎么样都不要紧，你恨死我都没事，但我不能不为了你的将来考虑啊。”
我听着，心口一阵阵的发酸，哑着嗓子叫他。
“淮南叔。”我静悄悄看着他：“我长大了，早就不用你帮我规划什么幸福的未来了。”
“是啊。你现在是孩子的妈了，我不想承认也必须要承认，你还是长大了。”
“淮安叔，我跑出来这么久，你知道我最大的感触是什么吗？”
“是什么？”
“我觉得一家人能平平凡凡在一起生活，就是最大的幸福。”
慕淮南没有接的话，只安静地看着九九，又看看我。
他眼里有愧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心里其实都懂。
这样的生活，身为和安坊的坊主，永远也给我不了我们。但我也想得明白，从一开始我决定爱上慕淮南那一刻起，就要承受这份爱给我带来的众多不自在。
他忽然问我：“安安，你现在还恨我吗？”
我目光炯炯地盯着他看：“恨，恨死了，恨的要命。”
他笑了。
“那我就留你在身边，让你好好恨我一辈子。”
他又说：“我就是个自私鬼，明明知道困你在身边有诸多个不好，明明知道你向往怎样的生活，我既给不了你，又舍不得放开你。”
我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我早就知道了啊。”
慕淮南笑笑，看着床上的九九。
“其实我一开始以为你会生个女儿，我还想过养一个很一模一样的小女孩儿长大有多开心，我想着，就跟你小时候玩的什么宠物养成记一样，看着迷你版本的小安安，一点点长大，最后长成和她妈妈一样的样子，多有趣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炯炯地看着床上的孩子。
我哑然。
有这种爹？把自家女儿要当宠物养成记那样养？这什么鬼畜爹啊。
我憋住，瞪他：“怎么，不喜欢儿子那你别要。”
“怎么会。”
我以为他下一句会说，“男孩女孩都是宝贝。”
结果谁知道这个老狐狸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说：“当女儿养不就行了。”
……
我差不多能看见九九未来被他爹玩的没有人形的样子……
我忍不住清清嗓子。
“那个……养孩子的事还是我来吧。”
慕淮南笑出声：“我跟你开玩笑，傻丫头。”
“堂堂和安坊的坊主最好少开点玩笑知道么。”我忍不住提醒他：“怪吓人的。”
“哈哈。”
慕淮南刻意压低着声音在笑，生怕吵醒了小九九。
半响，等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慢慢开口：“我只是不希望孩子成为我这样的人。”
这是他担心孩子是男孩的理由。
“那我还不希望生个女儿成为我这样呢。”我表情轻松，只是不想让慕淮南把这种事情放在心上。
“像她妈妈多好，将来，找个男人宠着，一生无忧。”
“那她要是找个男人，明明爱了会痛，跟着他也处处是危险，但你的宝贝女儿就是说什么都不听，执意要爱他，跟着他，跟飞蛾扑火一样，这样就省心了？”
慕淮南听着，无可奈何地偏头。
“你这丫头，就是嘴巴厉害。”
“唔……”
虽然我和慕淮南说话声音已经很小很小了，但还是吵醒了床上睡觉的小九九，他慢慢睁开眼睛，脸上的呼吸面罩弄得他很难受，伸手想拉，我却轻轻握住他的手。
“乖，先别动，妈妈叫护士过来检查一下，看能不能摘掉。”
他听话地点点头。
我按了呼叫铃，九九偏过头看另一边的慕淮南，发现手被他捧着，不由得一惊，匆匆收回手，颤抖着回头叫我的。
“妈妈……”
他嗓子很哑，透着害怕。
我心疼，俯身过去，亲吻他的额头。
“九九不怕，他不会伤害我们的。”
九九还是偏着头不敢看他，毕竟让他原谅一个刚才还用枪指着他脑袋的男人，不是件简单的事。
“九九乖，刚才只是一场误会，你看，他是你一直喜欢的慕淮南啊。”
他还是不看他。
慕淮南温柔着开口：“九九，饿吗，想吃点什么吗？”
九九还是不理。
“九九，我让人给你买蛋糕吃好不好，喜欢水果味道的还是巧克？”
虽然小家伙撅着嘴巴，不理，但慕淮南这位做爸爸的，却是用了比平常多百倍的耐心，一遍遍问他，像一个等待被宠幸的娘娘。
我看着他这幅样子，一点也不像和安坊里的那位人人敬重的慕先生，而是一个普普通通，溺爱儿子的父亲，好像只要能让孩子笑一笑，他做什么都甘愿。
我苦了那么久的一颗心，总算甜了一点。
护士来了，她过来检查九九的情况，一切还算比较稳定，就摘了九九的氧气面罩，小家伙没了这个束缚，干净伸开双臂朝我：“妈妈抱抱。”
我笑他爱撒娇，坐到床头轻轻抱起了他。
在怀里抱着。
慕淮南脸色很不好看，大概是吃醋了，满屋子都能闻到他的醋坛子味道。
我安慰他。
“好啦，九九只是和你不熟悉，等以后熟悉了，他也会让你抱的。别吃醋啦。”
慕淮南皱着眉头站起来：“谁吃他醋了，这小家伙，哎哎哎，你那手别乱放，你妈是我的女人，十岁以后就不能这么抱着了，知道没。”
没想到慕淮南这个家伙，做了父亲以后第一次教育自己儿子，说的竟然是这种话题。我真是为将来让他养孩子这种事情，非常担忧。
“你瞎吃什么醋！”我瞪他：“去给我儿子买点吃的。”
我低头问儿子。
“想吃什么。”
他也不想就回答我。
“我想吃妈妈做的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