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林书培带的礼物是张三顺给我的一条镯子，他说这是他上次出国玩，人家给他送的纪念品，忘了是哪个年代出土的了，反正是当地的某个王尊贵族带过的镯子。
发黑的金黄色上，吊着两个飞天的少女，一个长发飘飘美轮美奂，一个短发精炼精明能干。
那做工，在今天来看就是特卖会上的爆款，粗糙之外根本没有一点亮点，上面刻着的两个人在今天看来也格外的俗气。
可张三顺却信誓旦旦地告诉我，找个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玩意儿的价值来。
我记得慕淮南一直对这些藏品有研究，因为和安坊的人骨子里都有几分陈旧，所以拿来给林书培，她应该也会懂。
她坐在阳光下，但我拿出那镯子的时候，她却特意从阳光下出来，站在和我一起的树荫下面，透过斑驳的阳光，看有没有仔细研究这其中的脉络。
“一个金镯子在太阳下面能看出什么来，还不都是实心的金子。”
林书培用白眼的方式代替了她想说的话，然后把镯子放在我眼前让我看，树荫斑驳着阳光我看到金光灿灿的一层背后，是一块青翠的绿色。
“这是……”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东西，在翡翠外面铺一层金？这什么玩法，那翡翠怎么看都比那层金子值钱，把贵重的东西包裹在更贵重东西的里面的首饰，还真是让人觉得非比寻常。
“这可是好东西，谁这么不开眼把这宝贝送给你了？”
我如实回答：“张三顺啊。”
她笑笑：“这个礼物我就收下了，丫头不错。对我的胃口。”说着她把镯子放在口袋里，继续晒她的太阳。
“对了。”林书培忽然睁开眼睛：“正荣公司你最好当心点，他们背后牵扯的是他们。不是你能应对的了的。”
“我做我的正经生意，一没犯法，二没害人，他们总不能还干涉我这些吧。”
林书培重新闭目养神，最后只留给我了一句话。
“很多亏你要自己亲自吃了，才能知道教训，旁人把摆事实讲道理告诉你一百遍，都不如你亲自吃一次亏来的有用。”
所以她对于这件事，只能点到而止，多说无用。
领走前，林书培最后给了我一个装文件的纸袋，我直接打开来看，里面是正荣公司的前身。
也就当初十三年前，正荣在重修陆家别墅之前的公司。
那时候只是一个工作室，叫荣正。我终于明白正荣这个公司名字的由来了，原来这么随便啊。
林书培给我的这些资料，正好都是我需要的，上次让自称精通黑客技术的顾生去查，她说这是被掩藏掉的一部分事实，所以怎么也查不到。
但林书培居然这么轻易就拿到了。
我惊诧着问她：“你怎么会查到这些？”
她轻描带写：“反正不是什么正当手段。”
我这次也试着用她们这种人的角度考虑问题，回答道：“管他黑猫白猫，抓到耗子的就是好猫。”
“我就是随便找了个妞儿，陪张三顺睡了一晚，喝大了这种男人最爱做的事情，除了约泡，就是吹嘘自己前半年的奋斗史。”
林书培看人的能力，一看也是从和安坊出来才会有的敏锐。
“虽然一晚上那土鳖一直就会吹牛，但多少还是得来了几句有用的话。”
“什么话？”
“他说如果不是白哥，他可能到现在还是司机。”
我忽然想起来，这句话他在我面前也说漏嘴过，这么掉以轻心，应该是因为原本也不怎么重要吧。
哪个成功的大老板没几段心酸艰难的往事？马云在没有淘宝的时候，还做过服务生呢。
所以我也一直没怎么在意他以前是个司机这件事情。
但是……
“白哥是谁？”
这句话显然出现了另一个重点。
林书培忍不住瞪了我一眼，那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几乎都懒得和我说下去了。
“行了，你别成天嫌弃我的行不行。”这林书培，动不动就瞪我，动不动就鄙视我懒得理我，真的很伤自尊心呐。
“虽然我承认你是比较厉害，但你毕竟也活了这么大把年纪了，摸爬滚打，肯定比我分析事情的能力强，别拿对你的要求对我行不行。”
“陆薇安你就这点出息？”
我说不出话。
“我真是佩服你，佩服没见过你这么神经大条的，自己下定决心要和正荣公司合作，结果连人家背后的大老板是谁都不知道。”
我一直以为……
难道不是张三顺吗？他不是一直一老板自居么。
林书培骂我：“骂你傻，你还真是蠢。”她说：“你见过哪个老板到处自己跑业务的？”
我不解道：“他们职业就是这样啊，就算是老板，也要下工地考察的。”
林书培这下子连骂我都懒得骂了，无可奈何地叹出几个字。
“那是小老板，真的boss都是躲在写字楼里指挥的，明白没有。”
“那你的意思是说，正荣公司的老板，其实是这个姓白的？”
林书培耸耸肩。
“我知道的都放在文件袋里给你了，你自己去查吧。”
我走了几步后，脚步一顿，虽然明白会被骂傻，但总有一时半会儿反应不过来的时候。
我回头：“你还是没会回答我，为什么你能从正荣查到荣正？”
她充其量只揭露了个正荣公司的真正boss是谁而已。关键的还是没答到点子上。
“陆薇安你就不能自己动动脑子么，既然张三顺以前曾是司机，那就从他做过的司机经验查起啊，十三年前的那间公司虽然查不出任何的痕迹，但张三顺是个存在的人，有档案记录了，随便破几个防火墙，就能拿到他所有的工作经验。”
“原来是这样。”
“行了你快走吧。”林书培拼命催促着让我走：“不然我当初没被火烧死，反而被你蠢死了。”
她一脸嫌弃，好像我把她周围的空气污染了似的。
直到我不小心听见她最后一句呢喃自语，我才明白的了然于心。
“真不知道慕淮南怎么爱上你的。”
说到底，她在乎的还是这个吧。
离开静安苑回市区的路上，有司机开车，我就有时间坐在后面的位置上仔细看文件袋里的内容。
“陆总，我们现在去哪儿，公司还是家里。”
车子直线行走，司机一边看着后视镜里的我，一边问着。
“今天周五是吧。”
司机点头：“是的陆总。”
“嗯，去九九的学校。”
这一次我得比慕淮南速度快，不然九九跟着他回家，我很难保证他会让我见孩子。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定的时间，我低着头，把手里的文件一张张地看过去。
我发现如果白凡，张三顺，如果说白凡是幕后指挥，张三顺是参与者的话吗，还有一个的名字我是第一次看见。
“李乾。”
文件上写的是，李乾－－原荣正工作室创始人，没有照片，没有年纪，没有更详细的介绍，只有这短短的几个字。
白凡，前政治部主任，现经济贸易区，出口部负责人。后面是一个他很精神的证件照片，帅是挺帅的，就是这个身份让人捉摸不定。
政治部主人，就算降级，也不可能一下降到某个部门旗下的某个区的负责人吧。
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只有两个，一个是当初白凡犯了个很大的错误，所以才会被分到那里。
另外一种情况，就是有意而为之……
我不自觉就联想到了一种可能性……进出口……建筑原材料……包揽工程……
如果这一切都是成立的，其中的油水不知道有多大。
而张三顺，十三年前是平平无常帮老板开车的司机，现如今是个坐拥千万资产的老司机。
那么，张三顺是怎么绕过李乾和白凡搭上话的？又为什么，白凡如果想找合伙人，不找聪明有生意头脑的李乾李老板，而是要找傻乎乎的农村傻大个张三顺？
一大堆问题乱七八糟挤在脑袋里，头疼的都要炸开了。我眯着眼按按太阳穴舒缓神经，看外面的街道越来越熟悉，应该快到九九的学校了，想到一会儿要见到九九，头痛也好像一下子好了很多。
想到一会儿能和宝贝儿子见面，捏捏他肉呼呼的小脸蛋，问问他最近一周的学习情况，然后晚上回去和他一起吃晚饭，做作业，这简直就是人生最幸福的事情。
美滋滋的想着，车子便已经到了学校的门口，刚好是下课时间点，学生们陆陆续续地出来，我满心欢喜的等着，但是等到学生们都差不多走了，我还没找到我想看到的那个影子。
他平常都是和李晟一起出来，刚才李晟出来以后我问了，说没看见九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心跳漏了半拍，马不停蹄到办公室去找九九的班主任。
“九九妈啊，九九今天下午第二节课以后就被他爸爸接走了，说是去参加他公司的聚会。
“他爸爸公司的聚会？！”我几乎无法理解：“大人的聚会，带小孩子去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