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孩子的小脸，我无论怎样都不忍心就这样不告而别。
光是想到他伤心的样子，我都难受到无法呼吸。
踏踏实实吃完这一餐饭，我和牵着九九坐上慕淮南的车子，一家三口又去江边吹吹风。
我牵着九九，慕淮南站在我身边，风刮过去，我脱了外套给九九披上，怕他着凉。
帮九九披好外套刚起身，就感觉到肩头一热，是慕淮南脱了他的外套给我披上。
我们三个人就这么排列了，像是有趣的按照个头排大小，从最高到最矮，从最深沉到最幼稚。
我没说什么，也是因为不知道说什么。
外套上有他的温度和味道，是让人安心的暖意。
他忽然过来牵我的手，自顾自塞进他自己的口袋里暖着。
开口，是历经了时光沉淀的深沉：“真快，一眨眼，我牵回家的那个小家伙，现在也开始照顾自己的小家伙了。”
我心里忽然又酸又涩。
忍不住转头看他，细算下来，他已经四十出头了。
只是慕淮南本就少年老成，十几年前他就这副老气横秋的样子了，所以即便到了这个年纪，他看上去几乎没怎么变。
一样的成熟冷冽，一样的眼如深海。
但时光还是在这个男人身上留下痕迹，我努力想找出他的改变，不由得看着出神。
他垂首迎上我的目光，忽然柔柔地笑起来。
“看什么呢。”
我一怔，即刻心如明镜。
他便的越来越温柔，那颗千年顽固不化的冰块，也在家人和孩子的影响下，一点点消融。
我忽然想起艾梦曾说的那句话。
“他是最伟大最心狠的慕先生，他却竭尽所能用自己全部的温柔造了一整个世界。”
我不禁眼眶发酸，不自觉泛了红。
“傻丫头，怎么了这是？”他的手从口袋里伸出来，揉揉我的脑袋，然后直接单手把我揽进怀里。
“天还没塌，哭什么。”
我闷在他怀里，眼泪更止不住了。
“淮南叔……”
我沙哑的叫他，声音闷沉。
他说：“嗯，我在，我一直都在。”
几十年的光阴匆匆，我还是那个固执骄傲，偶尔蛮不讲理的陆家大小姐。他也一直是那个深沉隐忍，习惯将爱放在心里的慕先生。
无论我在外面坚强独立多少个日夜，都不如此刻在爱人的怀里痛哭一晚。
如果不是因为九九在这里，我真的想一直哭下去。
我难过是因为我委屈，我委屈是因为我心里憋屈。
我深爱这个男人，可又反反复复告诉自己不能继续爱他，我明明做了自己的主宰，可作出的决定却又都是违心的。
活着真累啊。
“你真是我长不大的小祖宗啊。”慕淮南忽然沉沉感慨：“一吹江风就哭鼻子，小时候你就是这样。”
我一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
还记得那年我刚回国，家没了，亲人没了，一夕之间什么都没了，我偏偏还倔强的要命，不肯在人前低头，心里的委屈无处释放，就总是一个人跑到这江岸边上哭，晚风呼呼地吹，盖过我的哭声，冷气钻进心肺总让人哭的更加厉害，最后边哭边喊，嘴上还不忘狠狠地咒骂，把那些惹了我的人统统咒骂一遍，有时候骂的爽的，连带着人家的祖宗十八代都恨不得骂过去。
我一直以为没人会知道我的这个秘密，可是没想到慕淮南他……
“你……”我把头从他怀里抬起来，带着疑问。
“你每次哭的到一半就被风呛得使劲儿咳嗽的样子，太蠢了。”
他笑起来，嗯，是肆无忌惮的嘲笑。
“讨厌……”我有点害羞：“你为什么会知道啊。”
“十几岁的姑娘半天偷偷溜出去，我能放心不跟着？”
“我怎么从来都不知道。”
“因为我只是跟在你身后，不让你看见我啊。”
“为什么不过来安慰我。”
“笨蛋，你那个时候心里有多抗拒我，我难道看不出来？你一下子经历那么多事情一定很难相通，我说什么你都只会往歪里想，不如给你自己属于自己的时间，好好去思考清楚。”
“嗯，要这么顾及我的感受，真是辛苦你了。”
“你是我老婆，小的时候就算是童养媳，当然要对你好了。”
我骂他：“老奸巨猾！”
以前年轻的时候他总说自己老了老了，总说怕老了就不能照顾我，担心我。可现在，他却再也没提过这话匣子。
我明白，因为他真的老了，多的是不提也罢的懒意。
“爸爸妈妈！看那边！”
九九趴在江边的栏杆上，小手指着江水对岸，是腾空而起的烟花。
“是烟花。”
我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小心点，别掉下去了。”
“今天是什么节日吗，怎么会有人放烟花。”
“听说是某个大公司老总的儿子明天结棍，所以承包了那边的别墅区，开什么单身派对。”
“哈哈哈，还真是富二代们的一贯作风啊。”
绚烂的烟花转瞬即逝，就像我们一家三口现在温存的美好，我不知道还能拥有到什么时候。
烟花在空中绽放，连同江岸两边都一并照亮，每个人的脸都清晰明亮。慕淮南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从身后抱着我。
“安安。”
一如既往的低沉沙哑。
“嗯？”
“我补给你一个婚礼，好不好。”
我一怔，没想到他会在此刻说这个。
我从他怀里挣脱，转过头看他，那双墨色的眸子就如深秋水泽，沉静里多了几分波澜。
“淮南叔，我……”
他俯身，不由分说地盖上我的唇，不给我继续说下去的机会。
九九本来沉迷烟花，转身叫了声“妈妈……”就安静了。
我面红耳赤，挣扎了半天才推开他的身子。
“爸爸妈妈！你们亲亲比烟花好看多了！”
小九九眼里盈盈带光，动人的很。
在他心里，一定没有什么比爸爸妈妈相亲相爱更美好的事情了吧。
心绪复杂之际，慕淮南的唇又凑近我的耳边，缓缓道：“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往后日子还很长，我会一直等你。”
“只是……”他顿了顿又补了句话道：“别等到九九都娶老婆回家了，他爸他妈还没举行过婚礼啊。”
他声音温柔的像是绸缎，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魅惑，等到最后一簇烟花落下，一切尘埃落定，夜色宁静，就这样一道将往事淹没。
那天晚上我的计划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因为我没有顺利离开，更失败的是我晚上还被慕淮南以及已经完全和他站在统一战线的慕九九一起拉上床睡觉。
刚洗完澡，慕淮南身上还有淡淡沐浴露味道。
“我有一个问题。”
“你说。”父子俩倒是默契十足，一起回答了我。
“为什么一家三口睡觉，不是把孩子围在中间，为什么要我夹在你们中间啊！”
这也太不按常理出牌了吧！
小九九嘻嘻地笑：“因为爸爸要和妈妈给我生一个小妹妹呀，你们上次可答应我了！”
……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我不管我不管！”九九干脆撒起娇来：“反正你们睡在一起，我就能有小妹妹了！”
真是天真的小孩子啊……
我没说话，只想尽快躲过去吧，这么挤着一夜很快也能过去了。
但慕淮南却忽然沉沉开口。
“谁告诉你光睡在一起就能生妹妹了？”
我不由得神色一紧。
果然，小九九真的顺着他的话问了下去：“那还需要做什么呀？”
慕淮南做了坏事就不出声了，害的九九一个劲儿晃悠我的胳膊。
“妈妈，妈妈，你告诉我还需要做什么才能生小妹妹呀。”
“我不知道，你别问我。”
“妈妈你骗人，你都和爸爸把我生出来了，怎么会不知道怎么生妹妹呢？”
……
他这锲而不舍的精神真不知识好是坏。
“我要睡觉了，你问你爸去。”
我平躺在他们中间，眯着眼睛一心只想好好睡觉，忽然耳畔传来慕淮南的声音。
“好吧，那我给你讲讲。”
……
我猛地睁开眼睛，不动声色地瞪着他，想警告他别随便教坏了小朋友。
月光从窗缝中倾泻而入，正好照在他深深的眸子里。
透着几分狡黠。
“怎么，不让我讲？意思是，实战表演？”
………………
我的脸唰就红了。不过在夜色中，他应该看不到。
“九九。”慕淮南开口叫了一声，九九就像是立马领悟了一般，小被子把脑袋一蒙，躲在被窝里闷闷地开口。
“嘻嘻，你们就当我不存在，九九不会偷看的，不会的不会的。”
“慕淮南你发什么神经。”我小声骂他：“别闹。”
他却掀开被子，夸过我身体，整个人都压了过来。
“我认真的。”
他说：“九九老大不小了，他也该明白这些了。”
“胡说八道，九九还没成年！”
“你也是没成年的时候就主动要把自己送给我了。”
他的话让去想起那年，我一丝不挂站在客厅里，求他要了我。
一时间，耳根子红的更厉害了。
我忍不住反驳：“我那时候明明已经满了十八岁好不好！”
“哎呦，还记得这么清楚？”
“慕淮南你卑鄙！”
“不卑鄙怎么把你骗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