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不由得转过脸去，与向波对视一眼，神色复杂。
他所说的一切我早已清楚明白，迄今为止，对于李兰与钱明之间的种种，都只有费龙一人口供，他手中掌握着大量两人在一起的照片证据，直指李兰婚内不忠，不仅与钱明私下有染，还拿出两人的共同财产去接济他……
但是李兰对于这一切指控始终一言不发，不为自己辩驳半句。
无论怎样分析利害关系，李兰始终不愿向我泄露更多关于钱明的消息。
只眼神笃定地跟我表明，她与钱明之间清清白白，没有任何不当关系，费龙所提供的关于两人相互依偎在一起的照片都是刻意捕捉了镜头去偷拍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允许眼泪流出眼眶。
她声音颤抖，消瘦的身形也跟着微微发抖，口中愤恨不已地对着我几乎咬牙切齿道：“我与他十几年夫妻。但是离婚这件事情却一直在他的谋划当中。为了能够得到这笔财产，甚至不惜使用这样卑劣的手段。我当初就是瞎眼了……”
说到这里，眼泪再也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她抬着脸，有些无奈地转过身去，伸手抹开了脸上的泪水。
她的眼角与嘴角还残留着没有完全消退的淤青，整个人的精神也很萎靡不振，看起来极为心酸。
这一幕发生在我眼前的时候，内心好像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被熊熊点燃，这也是我在内心纠结是否要放弃这件案子的关键时候，但是李兰抹干净眼泪之后坚定地转过脸来，看着我神情严肃。
她面目苍白的说道：“我并不是在乎这笔钱而要去和他打官司，我只是背不起这个罪名。我没有出轨，但是钱明是个好人，他也很可怜，我不能拉他下水。”
最后她的脸上露出了歉然的神色，甚至冲我苍白一笑，说道：“许律师，非常抱歉了。我知道作为当事人我应该知无不言，但是这件事情我不能让钱明无端受累，所以只能拜托你尽力地帮助我了……”
女人微微垂下头去，摊开的身前的手掌上突然落下一片片的水渍，晕染开来，接连不断。心中一片涩然，万千的情绪萦绕在了心头，却始终说不出一句话来。
也是在那一刻，下定了决心想要帮助眼前的女人。
我曾也与她一样以为婚姻是单纯而美好的东西。
却殊不知你一心沉醉在自以为的幸福当中时，你深爱着的另一半却一直在谋划一个将你推入万丈深渊的阴谋。
愚蠢的女人直到最后一刻才缓过神来，面对过往的一切经历，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个虚妄而无知的梦。
心中有难以言说的恨意，却说不清楚，恨的人究竟是负心薄情的男人，还是愚昧无知的自己。
这是与李兰的最后一次对话。在此之前她一直对于费龙家暴以外的其他信息绝口不提，就在我将要放弃之时，情绪处于崩溃边缘的女人终于缓缓道出了这段话来。
我并没有将这些信息透露给第二个人，心中虽然犹豫了许久，希望霍未澜和向波可以为我提供一些指导意见，但是一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李兰那张崩溃痛苦的脸，要说的话到了嘴边最终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自己连熬了两天夜，作了一番仔细研究，并策划出了各种应对方案，心里却始终像是踩在云端一般，空落落的没底。
因为向波的这一番分析还不由得晃了神，尽管没有向他透露任何额外的消息，他还是极精准地抓住了问题关键。缓过神来的我继续点了点头，对他的分析再次表示了赞同。
向波神色复杂地看了我一眼，继续说道：“费龙曾经甩给李兰，威胁她主动签下离婚协议，放弃财产的照片我也仔细研究过。首先，照片是真实的，没有经过任何的PS；其次，照片的主人可以确认是李兰和钱明无疑……”
说到这里，他不由得停顿了一下，我正听得认真，见对方迟疑不由得转过脸来露出殷切期盼的眼神来。
他清了清嗓子，有些歉然地冲我一抬手，这才继续道：“但是我总觉得照片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具体哪里奇怪……”
心下一惊，有些惊奇地转过脸去看了看神色不定的向波。他此刻眉头紧锁，又继续跟我分析道：“后来我找做摄影师的朋友看了一下，我的朋友研究了许久，给出一个不确定的答复……”
我心中燃起一阵希望，忍不住追问一句：“你说什么答复？”
他略一沉吟，严肃道：“照片很可能是找准了角度拍摄出来了。说白了就是……借位！”
这么一说便与李兰说描述的事实吻合上了，心里一时急切，忍不住激动地握住了向波的胳膊。
向他求助道：“这样的分析能够作为证据进行考量吗？你的那位摄影师朋友能够帮忙出面上庭指正吗？”
向波立即摇头表示了否定，我心中也很快缓过神来，刚刚是一时情急的求助，其实静下心来不用分析也知道，这样片面的分析远远不能够作为指正或者反驳的证据，即便出庭了，也很容易就被对方律师反将一军。
内心燃起的希望火苗旋即又很快熄灭了下去。
一阵失落的情绪浮上脸颊，原本刻意保持着的冷静和镇定也因为这一起一落的情绪波动而再也支撑不住，精神抑郁，颓废了下来。
向波看着我，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旋即反问道：“你既然根本就没底，为什么还要硬着头皮接下这场官司。”
此刻内心不由跟着向波的疑问在拷问自己的内心，我这么执着地想要帮助李兰，可是内心根本没有半点取胜的把握，万一失败了怎么办？
倘若对方以李兰出轨在先，费龙只是一直隐忍，内心难以忍受这样的屈辱才多次对李兰大打出手，作为辩解的突破口，而李兰又一直隐忍不语，这场官司我几乎必输无疑。
心里失落难耐的情绪汹涌而至，面对还不足十分钟就要开庭的官司，萌生了临阵逃脱的心思。
面对我的沉默不语，向波表情严肃地看着我，许久之后他淡淡地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