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霍未澜插科打诨之际,好像全然忘记了刚刚所遭遇的一切。
吃饱喝足之后,我与霍未澜各自裹着一条厚厚的毯子,隔着半臂的距离,背倚着身后的沙发,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看《西游记》。
女儿国篇,唐僧在师徒四人的护送之下走出了女儿国的国界,画面转回到面色留恋不舍的女儿国国王,她的眼中流动着别样的光彩,视线久久地伫立在远方。
“你说唐僧喜欢国王吗?”双臂抱膝,下巴磕在膝盖顶上,淡淡地旁若无人一般问道。
“嗯……”霍未澜轻哼一声,声音软软糯糯,带着少有的慵懒味道,旋即答道:“我想是不喜欢的吧?他是和尚啊!”
“可是我听说过一个版本,唐僧是喜欢国王的。所以唐僧圆寂之时,低声喃喃了一句‘好’,没有人知道他的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回答女儿国国王的话,下辈子娶她。”
“咦……”男人发出一阵不屑的抽抽声,告诫道:“人家是得道高僧,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毁人清誉!”
“说的也是……”兀自觉得好笑,转过头去,脸上自嘲的笑容突然僵住了,指着霍未澜手中蓝绿色的铝皮饮料罐质问一句:“从哪里来的?吃独食啊你!”
说罢嗷嗷着上前,霍未澜眼疾手快,微微一刻侧身轻而易举便躲了过去,留下身后闪现出两大排的……啤酒罐。
我与霍未澜推杯换盏,喝得格外欢畅,两个人不知为何竟然生出了惺惺相惜的情愫来,灌起酒来毫不含糊,不一会儿,对面上便乱七八糟地堆放着一堆空啤酒瓶。
脸上火辣辣的,心情却是从未有过的惬意轻松。
“如果任夏喜欢你的话,你会考虑她吗?你身边形形色色的女人那么多,像我们夏姑娘这么靠谱的恐怕不多吧!”
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突然一阵凉飕飕的,像是屋外的冷风灌了进来,一个冷颤,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喝得晕晕乎乎,说话便不知轻重。
好在霍未澜喝得比我还要多,他微微眯起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像是在努力思考我的话,眼神躲躲闪闪的,大概喝得多了,人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你能不能换个人作比较……”霍未澜抱着酒瓶,一番思考之后脸上露出了有些委屈的神色来,他眉梢向上微微一挑,指着我说道:“任夏喜欢我,任闵私下会派人做了我!”
大概本意没想要提到任闵,他眼中迷茫的神色不自觉清晰了起来,有些狐疑地观察起我的神色。
任闵么?任闵是谁?
嘴角不屑地笑出声来,与霍未澜碰了碰杯子。心中一道淡淡的情绪划过胸口,捧着酒杯,身体左摇右摆着询问他:“任闵公司取名‘T。R’的意义,你知道吗?”
小心翼翼的询问,却不敢摆出冠冕堂皇的姿态来,只能借着醉酒的幌子,装作说醉话一般。
霍未澜摇晃的身形微微顿了顿,他原本模糊的视线慢慢聚焦在我的身上,而我依旧左右摇摆着身体,佯装醉酒的模样,傻呵呵地笑着。
眼前的男人看着我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晰凌厉,他目光沉静着对着我摇了摇头。
酒精发挥的作用越来越明显,一阵头重脚轻的恍惚,我微微侧过半边身子,将头砸在沙发的边缘,浓重的鼻音喃喃自语一般。
“T是Toronto,R是Rome。多伦多是相识的地方,是一切开始的地方;罗马是约定终老的地方,也是理想中结束的地方。所以‘T。R’的真正意义是‘从开始到结束’。右下角的红色枫叶是加拿大的枫叶国旗,代表的是这个国家。加拿大……加拿大……”
加拿大,对我而言完全陌生的国度。
从未想过会与这个国家有任何的交集,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我重新规整的人生,就是从那里开始的。
Ottawa。
任闵的私人医院就是建立在加拿大的首都渥太华,恍惚之间似乎又回到了那座如同花园一般的医院后院,一切犹如在梦境中一般飘忽不定。现在想来,任闵将自己的私人医院建立在那里,似乎并不只是一个巧合而已。
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霍未澜清冷而探寻的声音在耳后传来,他的声音干干净净的,不带有一丝杂音,直灌入耳畔。
“你说的这些,是从哪里听来的?谁告诉你的?”
我想要抬头看看霍未澜此刻的神情,但奈何头脑太过沉重,尝试了几次之后索性整个人瘫软在沙发上,口中喃喃问道:“霍未澜,加拿大的枫叶真的有那么红吗……有那么红吗?”
霍未澜之后又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全听不清楚了,他的话音传进我的耳朵当中像是进了水的海绵,伴着“嗡嗡”的声音回响,什么都分辨不清楚。
所以加拿大的枫叶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红呢?
并不知道霍未澜的答案如何……
朦朦胧胧间睡了过去,睡梦中身体好像碰触到柔软的海绵,整个人陷进一片温润软糯当中,舒适到再也不愿意醒过来。
极轻极淡的薄荷香气涌进了鼻腔,半梦半醒之间好像再次回到了任闵在渥太华的私人医院,气候温和适宜的季节,处处飘散着花香味道,医院的后花园内不知何时移栽了一棵枫树,参天般的高大。
枫树高高地立在那里,不知是谁在树枝桠上绑上了绳子,做成了一个极简易的秋千,秋千的麻绳上一圈圈缠绕着绿油油的藤蔓,藤蔓中缀着一点点粉红色叫不出名字的笑话,清风微微划过,香气消散开来,芬芳怡人。
三五个穿着病号服的黄头发小孩子盘在树下嬉笑打闹,小孩子的天真面容浮在脸上,让人不自觉跟着嘴角上扬。
其中一个扎着马尾辫子的小女孩坐在秋千上荡来荡去,她抬头看着树顶的一大片火红色,笑得那样明媚开心。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小女孩雪白色的连衣裙摆,金黄色的发梢在身后轻舞飞扬,头顶树叶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风起得大了,吹落树顶的枫叶,一片一片,火红色的……
落地在上铺就成一团艳丽的地毯,小孩子们捡起地上的红叶,你追我赶,玩得更加不亦乐乎。
有声音从背后传来,有人轻轻呼唤:“西岚、西岚……”
秋千上的女孩转过脸来,向着远处的人儿笑得明媚,旋即从秋千上下来,蹦蹦跳跳地钻进了一个男人的怀中。
那个男人离得远了,看不清面容,只觉得身形格外熟悉,只是任凭怎么搜索记忆,也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