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从任闵那里探来的口风悉数说给霍未澜听了,自然是隐去了他那些不太明朗的话,只告诉他:“任闵的态度不清晰,但听起来似乎也不是完全没有补救的余地。”
霍未澜听了,若有似无般地点了点头,随后抬起眼睛用宛若看智障一般的眼神看着我,说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实诚的人了!”
我眨眨眼睛,不明所以。好心好意,冒了天大的心理障碍去帮他求了答案,结果就换过来这么一句不阴不阳的评价?
“你这是夸我呢,还是夸我呢?”
霍未澜笑得温和:“当然不是夸你呢……”
旋即收拾了桌上的资料,领着我就往会议室赶去。新接的两宗案子酬劳可观,却都棘手难办得很,后面这几天怕是难有一个好觉可以睡了。
谢西羽与任闵之间关系的转机,比我想象中来的更快。
谢西羽新片即将杀青之际,出现了一场意外,坚持不用替身的女主角亲自上阵,在一场追逐马战戏码中意外从马背坠落,伤势严重,不省人事。
新闻报道出来的时候,画面上是一袭白衣上沾满了斑斑血迹,赶来救助的医护队人员将已经昏迷不醒的谢西羽抬上了救护车,背景是刚刚拍过的一场马戏,场面一片混乱。
随后新闻贴出报告,表示谢西羽在医院经过救治已经醒来,但是由于从疾驰的马背上跌落,尽管有防护衣保护,还是摔断了两根肋骨,现在仍需留院观察,情况并不明朗。
我是在听到何苗苗的告知,事后去查了的相关报道资料,才知晓这件事情。而到当天下午,这个消息已经全然传播开来,就连会上向波都忍不住对霍未澜砸吧一句:“听说你那个朋友谢西羽,拍戏受伤了?伤的还挺严重,你不去看望一下……”
彼时霍未澜刚刚打开面前的电脑,听见向波不安好心的调侃,连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淡淡地反驳一句:“向大律师什么时候有心情关心娱乐新闻了?莫不是对我这位朋友有什么额外的企图?”
一句话驳得向波面红耳赤,哑口无言。会议室内漾起一阵窸窣的讨论声,我不动声色,看着霍未澜脸上浮起一抹胜利的微笑。
令我意外的是,晚上回到别墅,饭桌上,保姆大家竟也突然提起了谢西羽受伤的事情,并皱着眉头一脸担忧惊惧的模样,用着不太流利的普通话说道:“听说生生摔断了两根肋骨,我的娘嘞,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这得多疼啊!”
说着,表情扭曲到了极致,仿佛这个伤真的是摔在了她自己身上一般。
我不动声色地吃着碗里的菜,目光微微瞥向任闵,他始终不说话也不应答,好像只专心吃着饭。保姆大姐见没人理睬,也慢慢止住了话锋,开始准备新碗,给任闵盛汤。
任闵喝完了一碗汤,及时阻止了大姐再舀第二碗。大姐脸上欣喜的表情渐渐黯淡了下来,她总以为任闵是很喜欢喝她做的汤的,并常常以此为傲,还在我面前得意洋洋:“我这煲汤的手艺,还是从我太奶奶那一辈留下来的呢……”
言辞表情,皆是骄傲。
大姐放下了手中的汤勺,见任闵顿了顿,半晌之后听见他平静开口道:“明天一早,你煲一份同样的汤来。”
大姐面露疑惑,刚要问,许是见到任闵神色不愉,我看她微微一抿唇,将要说的话悉数咽了下去,最终只点点头应了。
我虽不问,却大概猜出了七八分。
没有料到的是,任闵停顿了半晌,起身离开之际,竟主动与我说:“明天上午,我去医院看一下西羽。你要不要一起?”
微微一愣,手中的汤匙松落,掉在碗中发出“叮咚”一声,抬头望着他,眼中皆是震惊的神色。任闵许是误会了我这神情中震惊的含义,微微收敛了目光,神情竟变得不自然起来。
我震惊自然不是任闵要去医院探望谢西羽这件事情,而是他竟然会主动跟我说明他的行程,并询问我是否愿意和他一起。
我向来以为,在任闵的眼中,他一直都是唯我独尊,其他等闲之人皆如草芥的。在他与我的相处模式中,应该只有命令与吩咐,未料到竟然还会有主动询问我意向的一天。
我愣在原地,抬起目光与他对视,耳边响起大姐高亮的嗓门:“原来你让我煲汤,是给这位受了伤的谢小姐喝的啊?也好,我虽然不太喜欢这位花枝招展的谢小姐,但人家毕竟受了重伤,表示表示也是应该的……”
在大姐的话锋结束,周围的空气再次变得安静而尴尬之际,我缓缓升起一抹笑来,回应道:“我就不去了,人家未必愿意见到我。”
任闵听了我的话,低低应了一声,表示了赞同,随后也没再说什么,转身便上了楼。
保姆大姐看着我,面露忧色,我却不懂她在忧什么,兀自喝完了剩下的小半碗汤,扬着笑脸再问:“我可以再喝一碗吗?”
直到第二天下午,连着去了霍未澜的办公室三趟都没有见着他的鬼影,问过何苗苗之后我才缓过神来,原来任闵是与霍未澜一起去的医院。
临下班前,霍未澜火急火燎地赶回了公司,还不忘召集大家开了一个简短的小会。最新有个案子开庭在即,酬劳丰厚,大家都格外在意,对于加班加点这样的小事也就不那么在意了。
会议结束以后,众人散场,我趁着霍未澜收拾东西的间隙,主动问起了谢西羽的伤势。他抬眸看我,先是一愣,旋即了然一笑,回应我:“虽是静养,但是去医院看她的人很多。我和任闵好不容易排队进去,也就聊了十多分钟,就出来了……”
霍未澜这么说着,竟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有些不太高兴的样子。
我不禁被逗笑,安慰道:“人家现在是大明星了,今时不同往日。当初巴巴地跟在你后面你不理,现在怎么还不高兴了?”
霍未澜收拾完了手中的资料,抬起一沓资料轻轻扣在我的头上,坦言道:“我和任闵可是坐了两个小时的飞机去的……”
从公司回别墅的路上,我的内心一直在疑问,为何会主动关心起谢西羽的伤势,其实说白了,她伤的多重,和我没有一点儿关系。可是听完霍未澜的话之后,却像是突然就坦然了,原本一直压抑在心头的莫名情绪,突然间便得到了释放。
而当我回到别墅,进门恰好看见穿着一身休闲T恤,从楼梯上下来的任闵,突然便明白了。
我竟在担忧,去医院看望谢西羽的任闵,会不会因对方是伤病患者,就心生了怜悯疼爱之心……
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更加一团乱麻。
立刻收敛了思绪,在任闵与保姆大姐的不解目光中,一个箭步冲上了楼上卧室,再也没敢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