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说歹说劝了许久,任夏终于愿意坐下来跟我聊一聊。
我和她在附近的咖啡店里相对而坐,她点了一杯双糖的卡布奇诺,一边搅着咖啡一边落泪无声。我内心诧异得很,没有料到霍未澜与安迪在一起这件事,能如此刺激到任夏幼弱的心灵。
几乎忘了,我在任夏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有着愿意为岑昕赴汤蹈火的热情和决心。
“我没有想到,你对霍未澜的感情有这么深。”
她笑容惨白,有些无奈。“就连我自己都没有料到。”
缓过神来,她开始懊恼自己刚刚的举动,几番内心纠结之下,变得有些神经质。
“我刚刚是不是太冲动了?是不是太泼妇了?我的天呐……他往后要怎么想我?我以后还怎么见他……”
她身子扭扭捏捏,像一只被点了笑穴的毛毛虫,几乎钻到了桌子下面。
我毫不留情地揭穿她:“你以后在霍氏怕是个名人了。”
她闻言,脸上的五官几乎揪成一团,懊恼地一捶桌子,起身的时候用力过猛,直接从椅子上翻了过去。
安静的咖啡厅内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周围的眼睛如机关枪一般纷纷扫射过来。我遮着脸,憋足了笑看任夏慢悠悠地从地上爬起来,露出半张幽怨的脸。
我待她坐正了,脑经一转,开始安慰她。
“喜欢一个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但是并不是所有的喜欢都能够得到回应,这个世界上两情相悦又能够终成眷属的人毕竟太少,否则梁祝化蝶的故事又怎么显得凄婉动人。”
安静下来的任夏默不作声,只听着我说。
“不能在一起,不代表这段喜欢就不美好了。霍未澜是很好,不得不说,你们两个站在一起其实极为般配。但是他是个独立的人,也有属于自己的感情和思想,既然这样,就没有人能够保证,在你喜欢他的时候,那么巧合他也喜欢你。”
“他如果不喜欢你,你勉强是没有用的,做得多了,只会让这段感情变了质。”
听到这里,任夏终于有了些反应,她抬眸,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很有神采。
“这个世界上,两情相悦才是万里挑一,一厢情愿是大部分人的感情状态。如果那么幸运,霍未澜遇到了与他两情相悦的人,你那么喜欢他,为什么不祝福他?”
说到这里,连我自己都不觉变得有些失落,说到感情这回事,其实我并没有什么发言权,而我向涉世未深的任夏所灌输的爱情观,仔细想来似乎有些悲观残忍了。
任夏也沮丧,她眼神飘散开来,似乎深陷在思索当中,许久淡淡吐出一句:“祝福他,太难了……我无法想象……”
我垂眸,缓缓搅拌着眼前的咖啡,淡淡开口:“我也曾无法想象不与岑昕在一起的日子该有多么难熬,可是后来我遇到了任闵。”
我原以为岑昕是我生命的全部,可是后来发生的一切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愚蠢。
“自然,霍未澜比岑昕好上一万倍不止……”
我自嘲一笑,任夏乌黑的大眼睛转了转,一脸担忧地看着我,似乎反倒变成她来担心我了一般。
值得安慰的是,我的一番说辞最终获得了任夏的认可,她虽然不能在短时间内完全恢复过来,但好在听进去了我的话,没有继续钻牛角尖。
我和任夏聊了许久,从咖啡厅出来的时候,早已经过了下午上班的时间。
我不紧不慢地沿着街道往公司大楼走,午后的阳光甚好,懒洋洋地照在身上一片惬意,梧桐树光秃秃的树影被拉得老长,微风拂面,心情不由跟着平静。
向波的来电极大地破坏了这深冬惬意的兴致,我撇撇嘴,接起了电话。
“你在哪儿呢?怎么往你的办公室去了两趟都没见你人影。”
我一抬头,公司大厦伫立在不远处,隔着两条街道的距离,于是轻松一笑,回应道:“有点事,马上就到了。”
电话那边毫不客气,严肃道:“赶紧回来,有案子要跟你商讨,十万火急。”
不等我说话,那边就挂了电话,我对着电话里“嘟嘟——”的忙音一阵失笑,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向波公对公私对私,工作的时候严谨认真无可挑剔,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妥当。
刚从电梯出来便被向波逮了个正着,他没迟疑,火急火燎地把我赶去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内一片安静,他开了最前排的灯,坐了下来,开始把手里的资料摆成一排,又催促我赶紧坐下来。我略有迟疑,看着他忙不可迭的模样问:“为什么在办公室里探讨,要来这里?”
他将所有的资料摆放整齐了,抬眸看了我一眼,不知为何,我竟觉得他的眸子冷冷的,冷得我浑身一颤。
“这里宽敞一些,比较舒服。”他淡淡地应了一句,随即身体向后一仰,后背贴在座椅上坦率道:“今天我想跟你聊一下任老的案子。”
果然……
听到“任老”两个字,我便不由得一阵紧张,毫不迟疑地在向波对面坐了下来。
“任老的案子我仔细研究过了,但还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简单来说就是,一头雾水。”
我老实坦诚,而向波听过只是微微扬起了眉毛,似乎毫不意外。他歪着身子,将面前的一份资料往前推了推,道:“你先看看这个。”
我虽有疑惑,却只是顺从地将目光移到了眼前的资料上,只瞄了一眼,心里便“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拾起了资料,按捺着“砰砰”加速的心跳,将资料内容反反复复确认了个遍。
向波神色轻松自如,抱臂观察着我的脸色,似乎在有意分辨我给出的反应。
我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冷静,后背瞬间起了一层汗,从脚底蔓延开的一股凉意,直直地蹿上头顶。我吞了吞口水,将资料放下,确认道:“资料都是真实的?”
向波淡淡地看了我一眼。“是不是真实的,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不知何时,手心竟也起了一层汗,潮腻冰凉的。我垂下眼睑,这个向波说下一向简单直白,不留情面,我问出这样愚蠢的问题,他自然不满。
只是我一时还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
向波起身,接了一杯热水,他将水杯推到我的面前,声音柔和道:“先喝口水,你脸都白了。”
我接过水杯,手指贴着温热的杯壁,开始集中思绪思索其中的利害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