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维罗纳回来,便听说了一个新的消息——岑昕的离婚案子发生了意想不到的突变。
岑昕费尽心思恢复了Rita手机中被删除的聊天记录,又花了不少的钱请私家侦探拍到了她与那位何总私会的照片,足以证明Rita婚内出轨的事实,但是岑昕第一天将所有资料交给霍未澜,第二天竟又来霍氏要求撤销离婚申诉。
这前后态度的巨大反差,不觉令人生疑。
霍未澜坐在沙发椅上,不紧不慢地品着我从意大利给他带回来的黑咖啡,淡淡地叙述道:“他前一天还激动万分,告诉我无论如何也要帮他赢了这场官司,他要让Rita一无所有,还要她从此在上流社会的圈子名声败尽,看起来他对Rita那个女人是没有半点感情了。”
我不由得疑惑,向波倒抢先一步发问:“那他干嘛主动要求撤回官司,按照他现在提供的这些证据,这场官司他赢定了。”
霍未澜点了点头表示肯定,旋即目光朝我这边看了一眼,继续道:“第二天他来撤销官司,整个人状态很不对劲,像是宿醉未醒,身上的衣服凌乱,浑身散发着酒味。他的情绪还很不稳定,又焦躁又愤怒的样子,只吵着说要撤销官司,其他一句话都不肯说,可以说是完全无法沟通。”
向波听到这里摸着下巴分析道:“这么说来的确奇怪,看来事情有隐情啊……”他说到这里,似乎想起来什么,目光突然转向我。
不消他说,我便猜透他的意思,忙打断道:“你不要看我,我是不可能去找那个男人的。”
向波继续摸着下巴,一句话未说,只是了然地点了点头。
霍未澜也没有发话。
我见没有别的事情,便起身道:“既然岑昕主动取消了官司,那不管背后的原因是什么,这件事情已经与我们霍氏没有关系了。很好,皆大欢喜……”
向波还在摸着下巴,他抬头一愣一愣地看着我,看我转身快走出门口,终于追问:“咖啡呢?说好了给我带的咖啡呢?”
我转身似笑非笑,指着霍未澜的办公桌,道:“都被他抢了,谁让他是老板。”
霍未澜喝着咖啡的动作猛然止住,两个男人以眼神交流,顿时现场火光四射,二人几乎同时起身,朝着办公桌上的两罐咖啡奔去。
我无心追看战果,兀自退出了办公室。
虽然在霍未澜和向波的面前说得坦然,但是岑昕取消离婚官司的事情依旧不可避免地在我脑海中萦绕不去。
又过了两天,霍未澜似乎无意提及,他说岑昕不仅主动撤销了离婚申诉,还同意离婚时将其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赠与Rita所有,他个人选择净身出户。
这便万万不合常理。
临走之前二人找到我,明明都在拼命维护自身利益,为什么去了一趟意大利回来,情况就完全变了样?我无法猜透个中缘由。
岑昕净身出户,就代表他这么多年的辛苦了努力全都白费,现在他一无所有,一切都要重头打拼,这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打击。
想到这里,我竟有些说不出的畅快。也许这打击对于一向心高气傲的岑昕来说,是致命的。
我本也无心再去追究,却未料到岑昕竟然主动找上门来,他又学着上一次鬼祟的样子,从公司大厦旁边蹿出身子。
好在连着受了几次岑昕与Rita二人的惊吓,我倒适应过来,很快便认出了他。
他又瘦了许多,脸上的颧骨都开始凸起,唇边胡茬子浓密,一双眼睛凹进眼眶里,眼中布满了红血丝。但他倒是穿的体面,身上的衣服妥帖整齐,皮鞋也打理的干干净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道,这一身似乎也是价值不菲。
他提前订好了餐厅,邀请我吃一顿晚餐,我本意拒绝,但突然想起这两天发生的变故,竟鬼使神差般应了下来。
我和他坐在光线昏暗的西餐厅内,他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局促不安。
大晚上穿得这样正式妥帖,我一边抿了一口温水一边打量着他,便知道他一定是做足了准备才来找我的。
我放下杯子,看着服务员将菜品一道一道地上齐了,又礼貌地说了一声“谢谢”。岑昕猝不及防地端走了我面前的牛排,我正诧异,却看到他已经在认真而专注地替我切着牛排。
他切着牛排,口中说:“我记得你以前最喜欢来这一家吃饭了,我加班忙,你就提前订好了位子,带着一本书过来,一边看书一边等我。如果点了牛排,你就把盘子端到我的面前,撒娇一般地让我帮你切好了,而你捧着书继续看得乐不可支……”
他似陷在了回忆里,满眼的深情,全身散发出的温和与颓废气质令我不得不回忆起了当初,他说的与过往发生的画面丝毫不差,但他或许不知道,这一切的回忆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半点珍贵的地方。
摆脱出来再去看他,竟是满脸的虚伪与做作。
可是当初的那个女人却不明白,而现在的这个男人依然以为我不明白。
他说完了,苍白一笑,将切好的牛排又递到了我的桌前,我看着盘子里切得细碎而整齐的牛肉,却没有半分胃口。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出现偏差,当初我让你帮我切牛排,十回有九回你都是不乐意的。我那个时候没有看出你的冷漠,还为了这件小事一遍又一遍地跟你撒娇,现在多谢你的提醒,我看出来了……”
岑昕的脸上变了又变,最后变得格外难看。
他端起了面前的红酒杯,一句话未说便将酒一饮而下,重重地磕下酒杯,半晌之后才说:“对不起。”
我冷漠地看着他。
这一句“对不起”对我来说丝毫没有意义。
可是他却一脸的诚恳与悔恨,继续说:“年轻气盛的我总是经不住外面世界的诱惑,总是把父亲的仇恨埋在心里太深,我被这些蒙蔽了眼睛,那时候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好像看不到你的好来。”
他的话还是不由得让我的心情阴郁了几分。
我无心再与他怀念往日旧情,不由得将目光瞥向一边,只问他:“你这一次找我来,究竟有什么事情?”
我虽不看他,却知道他将目光盯在我身上看了许久,最后他颇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我知道有些话现在跟你说可能太晚了,可是我还是要说。”
我没应声,只听他继续:“我和Rita已经离婚了。”
这一点我早就知道,却还是故作惊奇的“哦?”了一句,并淡淡扫了他一眼。
他看着我,嘴角掀起一抹自嘲的冷笑:“她和那个何总之间果然有奸情,并且已经搞在一起很多年了,而我竟然一直都被蒙在鼓里。如果不是你提醒我,我可能这辈子都发现不了……我没有想到Rita竟然是个这样的女人,她背叛了我!”
他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酒,直直地灌了下去,目光变得愤恨而绝望,眼中似吞着一团火,随即火灭了下去,整个人又变得颓丧而可怜。
他说:“而我竟然为了这样的女人,背叛了我的妻子。”
他似在悔恨,似在反省……
我漠然地看着他,不由得一阵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