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听说任闵的消息,是霍未澜主动提及,听说车祸和那只酒瓶都使他的后脑受伤,导致视神经损坏,几乎失明,治疗一直没有进展,这是他一直没有回国的原因。
听到这个消息时,我正在整理最近一个案子的结案分析,霍未澜将话说完,周围的空气就好像静止了一般,我知道他在等我的反应,但我没有抬头看他,甚至握着笔的手丝毫不顿,流畅地写完了整个结案分析报告。
我平静的出奇。
将整理好的所有资料递到霍未澜的手中,他粗略地翻看了一圈,才退出了我的办公室,我等他出门,又找出新接的几起案件资料来分析,似乎忙得不可开交。
我照例在公司加班到九点才回到出租屋,关上门的那一刹那,所有的隐忍和坚持瞬间垮台,我蹲坐在玄关处,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我不敢去想象那么骄傲那么优秀的任闵,没有了眼睛该怎么办……
他该怎么办,他是不是一辈子治不好眼睛,就一辈子都不会回来见我了。
所以那场意外之后,注定我和任闵还是要分开吗?
那是分开之后的唯一一次,我从橱柜里翻出了所有的酒精饮料,半个小时之后,我已经喝得酩酊大醉。也不知道是不是受意识支配,我掏出手机,给霍未澜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他轻轻浅浅地“喂……”了一声,我便已经泣不成声。
我问他:“他为什么不要我了,为什么不回来?”
我又问:“眼睛如果治不好了,我的眼睛可以给他吗?”
我再问:“他真的还活着吗?他如果还活着,难道不想见我吗?”
霍未澜告诉我:“许知音,任闵他不是不想你,他是不敢以这样的状态去见你,他有他的骄傲,这份骄傲在你的面前无比重要……因为想要见你,所有能试的方法他都试了,无论多么痛苦的治疗过程他都忍下来了,你能不能为了他,再忍一忍?”
随后酒精上脑,我是如何回答的,第二天醒来已经全然没有了记忆,但是我照常起床上班,照旧一心沉醉在工作当中,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工作上的付出和专注让我成为了界内小有名声的金牌律师,身价倍涨,工作余下的些许空隙,我拿到了国际认证的营养师资格证书,这是我在这一年中所有的收获。
我把自己过成了刀枪不入的女强人。
日子不知不觉间,又到了十二月,圣诞节即将来临,大大小小的街道门店一如往年,早早地便有了节日的氛围,路边行道树上挂满了彩灯,不乏有年轻情侣相互携手,穿梭在树影下。
我下班回家,脚步匆匆,耳边传来身后一对情侣的议论声。
“教堂的烟花?去年圣诞节不就没放了嘛,今年肯定也没有了啊……”
教堂的烟花,我似无意,却明明是有心地放缓了脚步。
女生的声音听起来略有遗憾,“真的没有了吗?可能去年只是意外呢,不如我们今年再去餐厅定两个靠窗的位置呗,说不定会有惊喜呢。”
“去年为了哄你开心特地订了位子,结果还不够你失望的吗?傻瓜,我们还是去看电影吧……”
……
年轻情侣相互牵手,加快步子绕过了我。
我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搜索一番,拨通电话:“我想定两个座位,12月25日晚上八点到十二点,二楼,靠窗。”
挂掉电话,心里突然划过一阵暖意。
12月25日晚的西曼餐厅,明明知道烟火不会亮起,却好像还在隐隐期待什么,缓过神来,便觉得有些好笑。
但我还是准时来到了餐厅,当我要求只上一份餐具时,服务员面露惊异,我假装没有察觉,点好了餐,便从包里摸出笔记和资料,开始研究手里的案件。
耳边有软糯甜音,处处弥漫着节日的轻松和甜蜜,但我却全然无觉。
送上来的餐点逐渐冷却,我依旧没有胃口,一心沉浸在资料中,我会来到这里,仿佛就是为了满足心里的一个执念。
我想念他。
也许是思念太深,我好像有了幻觉,否则窗外怎么会有天光亮起。
“砰——”一瞬间的光亮,亮起又熄灭,光亮映在书上,让人有片刻的晃神。继而耳边传来骚乱声,有人在惊呼:“又有烟花了……”
我这才缓缓抬头看向窗外,竟然真的看到远处教堂广场的顶空有绝美灿烂的烟花在闪烁,那样美,却又那样短暂。
映在漆黑如幕布的天空,转瞬即逝。
一如往年,有人群向着靠窗的方向蜂拥而至,耳边是不断的惊呼声。
好像是现实与梦境重叠,耳边议论声夹杂着过往片段的轰鸣声,我已然分不清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幻境。
一定是幻境。
因为拥挤的人流里,我看到任闵。
他看着我,那样清晰俊朗的脸庞,那样深邃幽暗的眸子,脸上浮起清冷的笑意,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周围的一切喧嚣都成了背景。
即便这是幻境,我仍然感激,我希望不要让我醒来。
我控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
“你瘦了。”我伸手去摸他的脸颊,温热的,触觉清晰的脸颊。
他握住了我的手……
温热的手,指节修长的属于任闵的手。
他回来了?
他缓缓跪在我的面前,从笔挺的西装口袋中摸出了一枚戒指,曾经沾满他鲜血的戒指说:“知音,我回来了,嫁给我。”
这不是幻境……
脑海中有无数的信息在炸裂,迫使我无法思考,耳边响彻周围的喧嚣声,他们在欢呼鼓掌,让我嫁给他……
这是我做梦都想要嫁的男人。
伸出手的那一刻,心里的忐忑无法用言语描述,我多么害怕指尖碰触到戒指的瞬间,周围的一切突然消失,只留下空荡荡的餐桌和冰冷的餐食。
但是戒指顺着指尖,将我的无名指牢牢套紧。
他抱了我,那样熟悉的温度,那样熟悉的味道。
我近乎贪婪地抱着他,问他:“真的回来了吗?不会再离开了吗?”
“是的,我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再离开你。”
我与任闵结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以为那是一场梦境,因为它美好得太不真实。但是后来我终于敢确定,我的任闵,完完整整地回来了……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