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我听见了酒瓶碎裂的声音,但身体的痛觉迟迟没有传来。
是任闵。
他在酒瓶落下来的瞬间起身重新将我护在了身下,我反应过来,却不敢睁开眼睛,这一刻,我多么渴盼这一切都只是个梦境。
我的任闵,绝不能有任何的意外。
闭着眼睛,却有粘稠的液体滴落在脸上,混杂着令人心慌的血腥味,我任由眼泪肆虐,缓缓睁开眼睛,任闵正冲我微微笑着。
新鲜的血液从他的额头渗出,汩汩不断,血迹顺着他的眉骨落下,又滴在我的脸上,一滴又一滴,还带着他身体的温度。
明明已经虚弱不堪,连睁开眼睛都显得格外费劲,新鲜的血迹覆盖了昨夜车祸受伤的旧血迹,额头的汗珠与血液冗杂,脸色苍白到了极致,但他却还在极力地冲我笑着,好像在安慰我不用担心。
我从未如此崩溃无助,大喊着任闵的名字。
他不能有事,他绝对不能死掉。
可是此刻,双手双脚都被缚住,我连简单的拥抱都不能给他,只能看着他躺在我的身上,一点一点地闭上了他虚弱的双眼。
岑昕似乎很乐意见到这样的场面,他冷笑着出声,“果然情谊深厚,这个男人临死前都要为你挡下这一击,难怪你这么爱他。”
他嘲讽之余,眼神又变得狠厉,悻悻地扔掉了手里的碎酒瓶子,蹲下身子来将任闵从我的身上拉开。
我的崩溃大叫除了能迎来岑昕不耐烦的巴掌,完全无济于事,他像是被恶魔附身,彻底变成了无所忌惮的魔鬼。
岑昕将昏迷不醒的任闵拖到一边,血迹蔓延在茅草上,一地的杂乱鲜红,这红色正在不断刺激着我的神经,它在我的太阳穴里疯狂跳动着,近乎将我逼疯。
“你需要什么?你想要什么,只要你能放了他,我什么都能给你!”喉咙暗哑到了极致。
岑昕似乎完全听不见我在说话,他正在摸索任闵身上的口袋,他褪下了他的手表,摸出了西装口袋里的钱包,拿走了所有的现金。
他在找钱。
他竟到了如此境地,宛如一个发疯的乞丐。
他将手表和所有的现金揣进了口袋,又继续摸索,口中喃喃自语着:“你们害我到这样的境地,你们让我一无所有,没车没房……”
最后,他将手伸进了任闵衬衣胸口的口袋,动作微微一顿,拧眉看了我半晌。
空气几乎凝结,他狠厉的目光看着我,同时将手缓缓从口袋中抽出。
屋顶天窗的阳光恰好照射下来,那明媚而温暖的光亮将岑昕的指尖照出熠熠光辉,那是一枚戒指,染着任闵鲜血的戒指。
我看了看戒指,又看了看躺在一边人事不省的任闵,终于支撑不住,嚎啕大哭。
他一直将戒指藏在口袋里,可能在车祸发生时的下一秒,他就会向我求婚,可是如今戒指染了血,而它的主人躺在那里,虚弱到近乎没有气息。
我不能接受这一切。
我抬头,几近哀求,“把它给我……”
岑昕的嘴角渗出令人心惊的笑意,他挑着眉梢看我,眼神极近恶毒,随即将戒指一起揣进了自己的口袋,“看来这个家伙已经准备好像你求婚了,唐言,现在的心情怎么样?”
他在挑衅,在故意激怒我。
他做的很成功,我全身颤动,血液沸腾,但是我用尽全力都不能挣脱绳索,否则我会毫不犹豫地与他同归于尽。
他的脚边有一堆碎玻璃渣,我可以冲过去拿起其中任何一片,割裂他的喉管,这样恶毒的想法在我的脑海中燃起一片熊熊大火。
“你不要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岑昕似乎冷冷地呵斥一声,随后他又缓缓从口袋里摸出了戒指,在我眼前晃了晃,挑衅一般问道:“你想要?”
我冷眸,用力地咬字,“把它给我。”
目光中透出威胁之意,但这对岑昕丝毫不起作用,他将戒指举到眼前仔细观察了一番,随后漫不经心地开口:“戒指给你也行,你拿什么来交换?”
我直直地盯着他,“你要什么?”
“钱。”回答简单而直接。
我沉下目光,思索了一阵,余光瞥见一旁气息微弱的任闵,“我的钱可以都给你,还有一些名贵首饰,还有我名下的一套公寓。”
岑昕的嘴角咧开笑意,似乎对这个回答有了些许兴趣。
我不等他开口,继续道:“但是除了你手里的戒指,我还有一个条件,立刻叫救护车送任闵去医院,如果他有任何不测,我会保证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我的心跳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岑昕神色不定,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任闵,嘴角的笑意突然加深,转而变得凶狠毒辣。他一边笑着,一边将戒指重新放回了口袋,“威胁我?让我放了他?大不了大家一起死,这个时候你还跟我谈条件,钱我可以不要,但是我可以把你们两个都杀了,神不知鬼不觉……”
岑昕的话,令我心头一惊。
“不要……”我慌乱不已,很快败下阵来。
我不能让任闵出事。
“只要你能放了他,杀了我也没关系,钱我也都能给你,你可以继续过你的生活。”
他忽而冷笑,“继续过我的生活?我现在还有生活可言吗?我如今过得这样落魄悲惨,都是拜你和那个贱女人所赐!”
贱女人?
Rita。
“那你为什么不去绑了她?威胁你利用你的人是Rita!”
岑昕又冷笑一声,他随手捡起地上的玻璃碎片,走到了我面前,蹲下身子来,将玻璃碎片沿着我的脸缓缓下移,最终抵在了我的喉间,他没有用力,但玻璃碎片的冰冷触觉让人全身颤抖,从心底涌出的恐惧感爬满心头。
他说:“因为我看不惯你,现在只有你过得最逍遥自在,Rita的人生已经毁了,她现在就像蝼蚁,活着比死还难受,我为什么要成全她,让她一死百了?”
皮肤传过一阵短暂的刺痛,是岑昕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我身体僵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听着他继续往下说:“只有你,现在是最不想死的时候,我偏偏不让你如愿,既然你这么爱你身边的这个男人……”
他目光森冷,手中的玻璃碎片瞬间移开,指向了任闵,“不如让他代替你去死?”
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内心可以阴暗狠毒到这种地步,他手上的玻璃碎片染着淡淡的血迹,空气里弥漫的都是血腥味,我累极了,却还要打起全部精神去哀求他,“求求你,不要杀他……”
可是他冷眼看着我的祈求,眼底流露出畅快之意,目光却依旧那么森冷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