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舅一脸喜气的带着两个小娃儿回家,凡凡不让他当场数钱,非要回来再说。但是他手上过的钱他还不知道?最起码有二十块,要知道大姐一个月的工资也才三十,这一天就赚到大半个月的工资,他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让人意外的是,小弟也在家。作为哥哥的周德明点了点头,有意的挺了挺胸膛。凡凡领头礼貌的叫道:“小舅舅。”表哥也随后殷勤的叫。婆婆看到三人,数落道:“怎么这么晚?”一边从锅里拿出她温着的饭菜。
旗开得胜的局面让表哥颇有些得意,屁股还没有落稳凳子上就着急地说:“外婆,我给你说嘛……”那眉毛快飞了起来,凡凡一巴掌拍到他的后背上,“快点吃饭,吃完还有事做呢。”
表哥看到大舅舅已经狼吞虎咽起来,想到最重要的事还没有做,连忙加入战局。小舅舅这时候正准备放下碗,想了想说:“那是不是我的油画箱?”
一旁早已大变模样的油画箱被黑色绒布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哪里能看出来是他的油画箱。小舅舅提示道:“我的油画箱的提手是黄铜的。”宁凡哑然,当初也是这黄铜的提手给了她灵感,还感叹老时候的物件做工扎实。
周德明看看两小,尤其是宁凡的模样,已经猜出五六分。说道:“你反正也好久没有碰了,我借来用一下。”
小舅舅没有回答他,走上前拉开黑色绒布,看到上面的图案,久久没有说话。三人的饭越吃越慢,全副精力放在他身上。
良久以后,他说:“画得挺好的。”说完便走了。
宁凡转身问婆婆:“小舅舅怎么回来了?”
“晓得他的个,突然就跑回来了说要看一下。问他厂里面出了啥子事?他说没有。”婆婆坐到宁凡身边,慈爱的摸摸她的头,“凡凡的事情办好没有吗?”
宁凡回家的时间都有数,为了怕婆婆担心,已经提前和她打好了招呼。宁凡笑眯眯回答:“办好了的。”然后拿过婆婆的手,彼时婆婆也才五十多的年纪,一双手因为风湿关节炎已经变了形。轻抚过粗大的关节,说道:“婆婆帮我做了黑绒布套套,凡凡给婆婆买虎骨膏,好不好?”
在她成年以后才知道,婆婆的手在冬天的时候大多疼痛难忍,却从来没有在一家子人面前抱怨过。当时家里困难,连麝香虎骨膏都是奢求。婆婆心心念念的是把买菜时候剩下的分分钱存起来买药膏,结果被不懂事的宁凡和表哥把钱偷去买鱼片。虽然惊动了大人,受到相应的惩罚也只是因为偷这个必须指正的问题,而大家都忘了婆婆存钱的初衷。婆婆的虎骨膏在很久很久以后才用上。
“哎呀,虎骨膏那么贵,凡凡哪来的钱?”婆婆大惊。
“我得的奖。”凡凡煞有介事的模样让婆婆信以为真。
“真的啊?”
“真的,我得了奖就给婆婆买虎骨膏好不好?”
“要得,那婆婆等到我们凡凡给我买虎骨膏。”婆婆回道,过了一会儿又说:“凡凡还是把钱给妈妈管到好些,婆婆这个虎骨膏就不用管了。”
大舅舅已经在一旁等不及,“妈,你别管了。到时候我来给你买。”一旁的表哥也急得抓耳挠腮,目不转睛的看着婆婆和凡凡。
凡凡笑了笑,说道:“婆婆,我上去睡午觉。”
表哥连忙跟上,“我也去我也去。”
“我去烫下衣服。”这是大舅舅。
三十二块四角。
表哥一脸激动,发自内心的仰慕看着宁凡。
大舅舅沉默不语,他预估是二十多,没想到已经超过三十。
宁凡敲敲桌子,“这不是我们的利润,因为其中包括成本。”她拿笔快速的算了算,“十六块两角钱才是我们的毛利,这里面还没有扣除我们的工时费、房租费……”
对面的两人迷惘的看着她:“什么意思?”
“难道你们算帐不扣除之前付出的贺卡钱和下午大舅舅要付给香烟店的房钱?”宁凡疑问道,突然想起表哥同她一样也是小学三年级的小学生,不懂是应该的。但是大舅舅?对方还是一脸似懂非懂的样子,不由叹了口气,“算了,你们知道这里所有的钱还要去进货卡就行了。”
“好。什么时候去?”大舅舅的积极性已经被催生出来,恨不得做完所有的事。
“明天下午不上课,我们和你一起去。再选些品种,接下来可能要你一个人跑了。我和勇儿就在学校门口帮你。”
“没问题。”
“我要不要再去寻几个学校?”表哥的积极性也不相上下。
“不用,明天才开始去你学校,这一周跑的都是你联系的学校。应该够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反正我们也就这个月可以卖。”最冷静的还是宁凡。
接下来宁凡过上了与以往一样的日子,规律的上学、下学、中午去婆婆家吃午饭和午睡,至于贺卡销售情况,有已经被成功刺激得找不到北的表哥和已经不会拧起眉头一脸不耐的大舅舅来负责。她只知道,情况不错,很不错。大舅舅的声音一天天开始高昂起来,而眼睛更加的明亮,甚至早睡早起告别了以往的浑噩生活。
这天宁凡在二楼的大桌子上看到几张有画的废纸,画的内容是宁凡在油画箱上画的团龙,她当时用了漫画的手法。
而这几张废纸上的画非常有趣,有些用的中国画的笔触,有些运用的是油画的笔触,尤其油画的笔触,似乎太久没有用过显得非常生硬。反而是中国画的那几张,已经有点自己的风格。
宁凡看了很久很久,旁边是依旧整齐得如同军队内务的床,难道是小舅舅画的?可是前世从来没见过他画画啊。小舅舅与自家的恩怨也颇为奇妙,他游离于兄弟姐妹之间,袖手旁观的看妈妈和大舅舅被二姨刁难,甚至成为帮凶。而自己需要帮忙的时候,完全忘记之前的恶劣,理所当然的让你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