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狗？
不管林元素、周期，或是丘陵，都觉得樱霓的脑回路有问题：用价值4500万的股权换一只名叫“虾仁”的金毛的下落。
他们的表情出卖他们的内心，樱霓不耐烦地敲敲桌子，“钱没了可以再赚，虾仁要是没了，可就是真的没了。”说不定这个时候，已经有人拿着刀，而虾仁在笼里瑟瑟发抖，……一想到这情景，她就感觉快要不能呼吸。
钱在谁手上，谁说话响。林元素、周期、丘陵没意见：行，你说了算。
说干就干，八仙过海各显身手。周期盯上了林元素，“组队，他一个脑子，我们有两个，所以这次我们一定不会输。”
林元素呵呵了，“我们也只有一个脑子”--光记得丘陵的车牌号、车上挂的大白兔的编码、手机型号，有个屁用！偷狗人无非两个目的，要么转手卖掉换钱，要么卖给狗肉馆。虾仁是登记过的导盲犬，本地出售的可能不大，至于狗肉馆，金毛明显跟普通肉狗不同，在爱狗人士的监控下，把一只金毛运进去比飞进一只苍蝇更难！由于治安严查，所有公园下午五点准时关门，所以，得等明天再行动。
他懒得跟周期废话，“明天八点半，集合地点随机，你能找到我就带你。”
这有什么，周期有他的办法，集合地点随机？林元素总得从家里出发吧。等他来个瓮中捉鳖，不不，守株待兔，在林元素家门口蹲点！反正这两年他跟拍大明星，三天三夜都是家常便饭。
守到凌晨三点半，周期看了场意外的好戏。
一对男女趁黑在楼道角落抱上了，一个要回家，一个拉拉扯扯就不让回。
正当人家半推半就，周期打了个惊天动地大喷嚏，吓得这对野鸳鸯赶紧分。
男的卷着袖子推了把周期，“有病吧你，大半夜蹲这干吗？”
女人吓得直哆嗦，“我还以为闹鬼，吓死我了！”
周期怕惊动楼上的林元素，“嘘！嘘！小点声儿！”和跟拍明星一个道理，坚持、低调，功夫不负有心人，狗仔的敬业准则。
虽说林元素看穿他是实打实蹲了一晚上，不过没关系，反正目的达到。周期喜滋滋叫了滴滴专车，要了一辆跑得最快的，两人一起出发。
“啊哟我去！”只是跑得太快了，周期被晃得东倒西歪。林元素也没好到哪，直接发了话，“师傅，我们去公园，不是去西天！”
专车司机很淡定，“筋斗云不会出事的。我免贵曹大奔，奔驰的奔，江湖人称大奔哥。提醒你们一下，系上安全带。”在后视镜瞟了两人一眼，“听说过前两天在公主大道发生的车祸吗？后排乘客没系安全带，”他朝林元素示意，“对，就你那位置。车辆翻滚时，乘客撞断了脖子，当场死亡。”
林元素系上安全带。
周期乐开了，“原来你这么谨慎！”
林元素拍拍司机座位，“前方，放慢。”公园A出口。公园一共八个出口，东南西北各二，平均排查时间四舍五入二十分钟一个，找到正确出口的时间是二十分钟到两小时四十分钟。晚一分钟那只狗就可能被送出城，必须争分夺秒。他盯着前方，思索着对周期说，“我对自己运气不是很有信心，你呢？”
周期乐得停不下来，“林帅，这就是你的方法？瞧着也不是很聪明啊！”他拍胸保证，“放心，找出口的事尽管交给我，停车，我下去。”
如果有比朝阳群众更厉害的情报网，那就是朝阳大妈，一个就能横扫千军，别提周期还找到了四个。
“运狗的车我见过，是黑色的。小同志你什么报社的？我叫Michelle，奥巴马老婆那个名。”
“不对，是白色！我见到的是白色。”
“什么白色？我看得清清楚楚，灰色，肯定是灰色！”
Michelle对两位姐妹的不信任表示愤慨，“怎么会？我女儿刚带我做的体检，眼睛一点零，一点都不老花，就是黑色！”
还有第四位，“记者同志，我有很准确的情报，我们去那边谈。”另三位立马扯住周期不让他走，“等等，我看到的千真万确！”“你别胡说了，颜色都记错了。”
消息到手。
运气不坏，周期眼睛一亮，见到上回集市的女神了，这次她戴着墨镜，牵着一条古牧。
“谢谢大家，我还有事，再见！”他郑重谢过第四位大妈，然后赶紧摆脱大妈们去追女神，“是你啊！还认得我吗？”
女神一脸冷漠。
“无人机！上次那个无人机。”
女神拉低墨镜往周期脸上看了一遍，又戴回，不做声。
“你现在一定在想，怎么会这么巧！我想这就是所谓的……”
“再见。”女神干脆利落。
周期哪肯死心，“最近这公园老丢狗，你带的这个智商不高，很容易被盯上，看紧了啊！还有，你今天的这顶假发特别美，特别适合你。”
女神理都没理他，不过周期没被打击到，他比林元素先找到出口了！
林元素一直在车上兜风，专车以二十码的速度来回绕圈。
曹大奔很无奈，“这位先生，我又要提醒你了，我们在这里用这种速度绕圈，万一被摄像头拍下来是要罚钱的，但也不是钱的问题，可能交警会来抓我，说我妨碍交通。”
林元素冷冷放下一句话，“钱算我的。”
钱也没制止司机的好奇心，“那好。我多问一句，你们到底要干吗？”
“停！”
随着后座一声断喝，曹大奔当机立断一踩刹车，林元素手里的电脑差点摔出去。他收好各种电子设备，打开车门下车，“继续转圈等我们，费用照计，等电话。”
距离案发现场最近的入口，行人少，路口宽，允许临时停车。十字路口四通八达，方向选择多，最适合干坏事。
得想想。
金毛是樱霓送给盲人刘先生的。那天跟平时一样，在金毛的引导下他到公园散步，走累了坐在石凳上听收音机的电台，放的是戏曲。
刘先生放了虾仁去玩，直到戏曲节目结束才叫它回家。谁知不管他怎么叫，虾仁都没出现。
林元素绕到草丛后面往石凳那边看。
如果有人趁刘先生听收音机的时候，静悄悄过来用食物引诱金毛。然后在金毛吃东西的时候，一把抱走他。
但是，金毛是中型犬，能抱动它的人应该不会太瘦。
他应该穿着不显眼的衣服，才能把金毛藏在衣服底下带出去。根据樱霓所说，过了两个小时她才赶到公园。虾仁受过训练，按理不会丢下受助者，那个时候面对不断自责的刘先生，她只能安慰他虾仁有可能自己先回家了。不过等她送刘先生回到家，发现虾仁没回来。
笨。
如果当时就找，附近的商铺有监控录像，线索比较多，就不会拖到现在还没解决。
有数了。
林元素朝出口跑去，已经在那里的周期洋洋得意，“现在不得不承认咱们是两个脑子吧？我早告诉你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情报机关……”
林元素打断道，“朝阳群众？大妈？呵呵。”他看都没看周期，扫视一周，径直走向出口对面的一家商铺。为了防盗，这种商铺里里外外都有探头。
老板很不配合，“今天丢狗，明天丢猫，后天丢只老鼠是不是都要来看监控，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承重梁都敢动，知道有关部门追究要罚多少钱吗？我帮你免费算一下。”林元素有治他的法，一下就好。老板顿时改口，“算了，你们快点，别耽搁我做生意。”
从失踪现场走到这里平均用时七到十分钟，既然是偷，肯定不是正常的步行速度，算上抱着狗，约六分钟。林元素默默思索，“老板，给我调出昨天上午四点到十点间的监控。”
果然，一个身着墨绿色风衣的男子抱着条狗，贼眉鼠眼东张西望，最后上了辆面包车。
看不见车牌号。
“拍到了。”林元素边操作边解说，“摄像头拍的经过压缩，压缩率在百分之十到十五，有效面积大于实际播放面积，拉伸下就能看见。”
面包车的车牌出来了，只差最后一个数字。
周期抢答，“最后一位数是1或者I。”
根据前面数字之间的空隙，最后一位和倒数第二位相隔比较宽，所以周期觉得那不是1就是I，否则肯定会露出笔划。
有车牌就好找，林元素朝他竖了个大拇指。
周期得意地笑，非常拎得清地打电话给大奔，“师傅，来东出口对面接我们。”
曹大奔来得很快，周期正要上车时突然看见女神坐上了一辆吉普车，身边没有狗。
--刚刚明明带着条狗啊？难道被他乌鸦嘴说准了真丢了。
林元素把周期推进车，“别磨叽。”
可惜，还是晚了，等他俩赶到菜场，监控上那辆白色面包车刚走。
排气管滴水的痕迹没干，而且旁边还有丘陵那辆老爷车的轮胎印，他们来晚了一步。
周期跺脚，林元素觉得还好，不晚，整个菜场只有一家摊位关门停业，又是肉铺，明摆着其中有鬼。
卷帘门拉上了，贴着停业标志，周期凑上去听，里面有咳嗽声。他抬手拍门，“老板，我们买只鸡。”门没开，保安过来了，“人不在，你们去别家。”
周期不服气，“里面明明有人。”
保安斜眼看他，“就不兴人家的鸡都卖完了？较什么劲，去别家。”至于老爷车，“没有，外部车辆禁止入内。”白色面包车？“什么白色面包车，不知道！”
他否认得越快，林元素越能确定：保安在替别人打掩护。不用说，这个别人就是丘陵。周期记得丘陵的车牌号，他们能找到他的车就能找到他的人。
在加油站，他们找到了丘陵和他的车，他正在给老爷车加油。
丘陵去哪，他们就跟着去哪。丘陵到了货运站，他们跟到了货运站。
院子里没有装狗的大货车，不过，凡事都有记录，哪怕那个记录已经被划掉，林元素和周期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就能猜出原记录。
丘陵不以为然，年轻人太粗鲁，进门就抢保安的记录本，看完就跑。哪像他，有钱大家赚，人民币花出去，划掉的记录也能复生。
“快！收藏夹第三列第二个，打开，帮我发帖，动员大家堵住下一个路口。”林元素猛踩油门，排气管呜呜有声，转速表的针摇摆了一下，坚定地跳上了4000转。他一边把车开得跟生死时速似的，一边使唤周期。
后座的曹大奔看呆了，“你们是特工！瞧瞧这玩电脑开车的本领，肯定不是一般人！还有刚刚那个开老爷车的，007范儿！你们不是敌人就是竞争对手。”
周期得意地应，“你这么说我们不反对。”他捧着林元素的电脑，“林帅，这又是什么招？”
“赶紧的！”
周期赶紧按他的指示打开，屏幕上出现氢原子的登录界面。他惊讶地看了一眼林元素，忍不住想笑，“原来你就是……”
林元素伸出右手中指输入指纹，“抓紧！”
一脚油门，他把刚追上来的老爷车又甩下一截。
两人你追我赶，林元素没想到丘陵的老爷车关键时刻挺争气，居然跟牛皮糖似的粘在后面。
他绷着一张脸加速再加速，曹大奔倒是很自信，“估计他的脚都踹到油箱里面了。不过放心，我的车后半程一定能超越他，我的车不是白改的！”
车是牛，可没油的再牛也没用。
林元素无可奈何减速靠边停车，“跑！”
丘陵得意不过三秒，老爷车前后晃了几下，也停了。
发动机直冒白烟，一时半会修不好。他扔下车，紧跟着林元素和周期追了上去。
在下个路口，运狗的货车已经被五辆横着的私家车拦下了。二十几个青年男女气势汹汹地质问司机，“狗哪来的？”
“狗场养的？”
“哪个狗场？”
“忘了。”
“这么多宠物犬，好多还有主人的项圈，你敢说狗场养的？！”
“你管得着吗？让开！”司机急了发横，“耽误给饭馆送货，你赔得起吗？”
一拳砸在他脸上。
“去你大爷的！吃狗肉的就不是人！”
林元素和周期赶到的时候，这帮年青人已经在给狗喂水喂食物。
林元素上前道谢，“多亏你们了！”
“你—谁啊？”
“我就是氢原子！”林元素本想低调，但人家刚帮了个大忙，再瞒着似乎不太地道。
“什么氢原子？我还小丸子呢！”
……什么情况，林元素自我解嘲，“网上的世界，不认识也很正常。”
丘陵气喘吁吁冲过来了，“谁先找到那只导盲犬才算数！”
他们仨在同一秒发现了它，齐齐伸手抓住笼子，开始拔河。
“虾仁儿！宝贝儿！”樱霓叫道，把导盲犬抱出了笼子，眼泪滚珠般掉下来，“虾仁啊虾仁，我对不起你，你帮助过那么多人，反过来差点被人害了……”
一张纸巾递到面前，樱霓抬起头，是丘陵。他也蹲了下来，摸着金毛的脖子，“别哭了，这不回来了？还救下那么大一车，好事。”
樱霓把头靠在他身上，“大叔，能让我哭会儿吗？”
丘陵有点别扭，不过也没拒绝，“……。咱们能谈谈股权的事了吗？这样，既然你这么喜欢，送你一个宠物中心换你的股权，怎么样？”
“我送十个。”林元素也蹲下来，加入争夺战，拍了拍肩膀，“还有一付更年轻的肩膀，怎么样？”
樱霓擦了擦眼泪，“股权已经卖给别人了。”
什么？！
“真的，刚签的字。”
周期脸都抽了，“你有没有搞错？我们忙乎了两天。你！你转给谁了？”
樱霓指了指远处，周期心目中的女神，正走向吉普车。仿佛感受到他们的注视，她回头挥了挥手中的文件，上车扬长而去。
“是她叫我来这里的。”樱霓解释道。
林元素绝望地摇头，丘陵抬头看天，周期一直盯着那个身影，“林帅，你相信三见钟情吗？”
另一波人赶到了，热热闹闹的。
“太好了，狗已经拦下了。谁是氢原子？”
谁是氢原子已经不重要，林元素现在只想知道周期的女神到底是谁。他把周期带去李安的烧烤摊，“她是什么人物？”
“我也不知道。但我早该想到了，她进公园带着一条狗，出来就没了。这是在钓鱼啊！”周期推心置腹地说。
“那你不早说？”
“你没我机会啊。”
“是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影响了判断。”
“林帅，你说用股权换狗，值吗？”
“每个人价值观不同。”
孟兮也想问女儿，“还敢有下次？有把妈放在眼里吗？我给你留的股权，你倒好，拿去做好人好事！看你现在的样子，打工妹啊！还假装在国外。这就是你想要的生活？”
樱霓啃着猪蹄，“孟姑娘，你怎么越来越老朽，越来越庸俗？你不是常说人能选择自己生活的方式就是最大的幸运吗？我这是在实验生活。真实和虚幻之间有界限吗？我说我现在就坐在爱琴海边的餐馆里，谁能证明不是？”
孟兮：……
“亏你当年还是文艺青年呢！这点都get不到。总之，我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活得特别舒畅，特别高兴，特别有劲！”
孟兮没好气地说，“你那个魔术师男朋友呢？”
“分手了。”
“你怎么跟玩儿似的。”
“遗传你的啊！你那个广场舞伴呢？”
孟兮不认，“我俩有啥啊！你可别乱说。”
“孟姑娘，虽然你一直不肯告诉我我爸是谁，不过也无所谓。我不会阻止你找男朋友，你也别干涉我。”
听听，谁家的孩子这么跟自己妈说话的，但想到自己的事，孟兮的语气还是软了下来。
“我是怕你一个人没人照顾。”
“一，我能自己照顾自己。二，要照顾我的人多着呢，你就别操心了。三，我最近碰到一个大叔不错，高端，大气，儒雅。就是年纪大了点，跟你一个年纪，不介意吧？”
熊孩子说起来一二三的，但看看这说的是什么？！
孟兮快要晕过去了，赶紧抓起杯子喝了口水，冷静，先听听她怎么说。
“他开一辆老爷车，车里挂着个大白兔挂件，特别混搭，沧桑的外表下有一颗纯真的心！”
“他只喝自带的酒壶里的酒，别人请他喝贵的酒，他说，贵的未必是好的，价格不代表价值。”
“他心肠特别好，救了被灌酒的女孩。”虽然那女孩是骗他的，但那更证明他心肠好。人善才会被人欺啊。
孟兮一急，“不是你吧？”
樱霓朝她妈翻了个白眼，“怎么可能，我是那种人吗。我说过，我能照顾自己。”她只是在那间酒吧打零工当啤酒妹，偶尔碰到丘陵英雄救“美”。可惜，那女孩是个渣，她跟灌她酒的人一伙的，假装遭难骗好心人的钱，还把丘陵安慰她的话当笑话。
丘陵说，“孤独是人这一生都无法彻底解决的问题，抽烟喝酒无济于事。”还给了那女孩五十块钱。要是他知道他们在背后嘲笑他小气，还学他的话……
樱霓叹了口气。
有幸被她高看的丘陵，瘫在沙发里。这是他的办公室，只刷了墙，家具也不多。
他拿起俄罗斯酒壶喝了口酒，放下手里的照片，拆开桌子上的信封。
“处哥，”他原名丘处机，知道的人不多，“展信佳。昨天我算了下，你都出去六年了，我却还要在这熬着，真是同人不同命。我一直觉得，像你我这样的高智商犯罪群体，出去后能大展拳脚。不知道你的公司运营如何，等我出来，是否可以给我留一个位置。处哥，人到中年还是害怕孤独，没了狱友们的陪伴，你应该找个大嫂。听说现在的姑娘们都在哈大叔，哈这个词，是我刚学的，哈哈哈。你那么帅！你一定行的……”
丘陵合上信，那些往事扑面而来。
入狱，囚服，举着板在背景墙前拍照，正面，左面，右面，各一张。
酒的余味，苦涩酸楚。
日子啊经不起琢磨，丘陵扯了扯嘴角，还不如想点实在的。
是谁？在他和林元素手里抢走了股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