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月后,春风已经又开始吹遍了整个旸州城,枝桠抽嫩,百花齐放,整个旸州城也不似冬天的那么冷。
聆雨轩内,宫恒傲正坐在书案上,算着这些日子的账目。而心月则是斜靠着坐在床边。算算日子,应该还有一个月才到预产期。所以她要趁这个时候,多给孩子做几套衣服。
“娘子,把桌子上这碗参汤给喝了吧。”宫恒傲一抬眉,看见她坐在那床上不方便,他便起身,把那碗汤送到她的身边。
“我可不可以不要喝啊。”一听喝参汤,心月眉头一皱。宫明月说心月体虚,怕将来生孩子的时候,没有力气。于是这些日子,变着法子给她喝这种苦的难以下咽得药,搞得她现在对这种药很是敏感。
“怎么?不喝?”宫恒傲一挑眉,看着她。
“太苦了!”心月低头抿嘴说到。
“娘子啊,再怎么苦你也要喝啊。”宫恒傲嘴角微微扬起,把手里的瓷碗递给了她,“你要知道,我姑姑在这方面绝对是最厉害的。所以你听她的没错啊。”
心月并没有回答他的话,也没去接他递过来的瓷碗。
宫恒傲觉察不对,俯身深看了她一眼。心月这个时候已经是冷汗涔涔,面色苍白了。
“娘子?娘子?”他试探性的叫了几声。
心月捂着肚子,眉头紧蹙着。“恒傲,我……肚子……好痛啊……”
宫恒傲虽然管理着整个宫家的生意,但是对与女人生孩子这方面实在是太没有经验了。他惊得六神无主,慌忙把她扶到床上躺好,给她盖好被子,便手忙脚乱的冲出门去喊人。
宫明月和宫夫人一听到消息便马上带着人从自己住得院子里赶了过来。
心月被一阵阵的疼痛折磨的浑身无力,可是身上那种疼痛的折磨,让她又忍不住一次次的喊了出来:“啊……”
宫恒傲在床边站着,看到她一脸痛苦的模样,心里跟着心疼,他拽着宫明月的袖子,慌忙的问到:“姑姑,莫言她没事吧。”
“傲儿,莫言是要生了。”宫明月神情严肃的说到。
“怎么可能,她还有一个月才到时间呢。”宫恒傲脸色一白,现在顶多算起来也才快九个月而已。
“她本来身子虚,怀孕的时候又多奔波了些。”宫明月对着宫恒傲说到,顺便又看了下旁边的宫夫人,示意她到,“嫂子,你和傲儿一起出去等吧。”
“可是……”宫夫人看着自家媳妇那份痛苦的模样,她也是想留下来帮忙的。“我留下来吧。”
“你们俩个都出去好了,她这是早产,恐怕不容易。你们在这里面也没有什么能帮忙的。”宫明月抿嘴说完,便把他们俩人赶了出去。
“娘子,你可要坚持住啊。”宫恒傲对着床上的心月喊到。屋内,宫恒傲被赶出房门,他只能和宫夫人以及宫府的几个家丁守在门外。
“啊……”
宫恒傲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在屋外快速的来回走动。一向玩世不恭的脸上焦虑俱现,听着屋里传来的那一声声的惨叫,他终是忍不住的要推门而入。
宫夫人和管家的身影立刻挡在前面,于左右俩边,将他给架住。
“儿子啊,女人生孩子,你进去了对你不好的。”宫夫人轻轻拍了怕他的后背,“没事的,放心吧。有你姑姑在的,莫言一定安然无恙的。”
宫恒傲转了转身,挣脱他们俩人,又没头没脑的在屋外来回的踱步。双眉紧蹙,不住的望着那扇紧闭的门扉。
“啊……”
“再忍忍啊……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姑姑……好痛啊……”
“我说儿子啊,你就别再转了。我的头都被你转晕了。”宫夫人向他挥挥手,本来她心里也焦急啊,尤其听着自家媳妇在里面叫的那么痛苦,她这心里也是跟着揪在一起啊。
宫恒傲正愁着满腔的混乱无处发泄,宫夫人这样一说,正好撞到自己儿子的枪口上。他恨恨的瞪了宫夫人一眼,“里面的又不是你的老婆孩子,你当然不担心了。”
宫夫人面上一红,亦是狠狠的回瞪了他一眼,要不是现在看着莫言在里面生孩子,她一定要好好收拾自己儿子一番,这种混账话都说出来。典型的有了老婆忘了娘的,白眼狼。
心月在里屋的叫声越发的尖锐起来。
“啧啧,这女人生孩子真是不容易啊。这下可苦了少夫人了。”管家摇头晃脑的说到,不想在刚说到这句,宫恒傲的眼睛唰得一下,立刻给了他一记眼刀。
他连忙缩了缩脖子,假装没有看见。
“混蛋……混蛋……以后我再也不让她生了……”宫恒傲来回的走动着,焦灼的攥着自己的手不停的向屋里望去。这个时候想到司徒锦,宫恒傲是无比痛恨,他现在倒好,丢下大人小孩,让他们俩个人在这里受苦。如果以后……他一定不会再让她生孩子了。
众人齐齐的望着平时那个自诩风流潇洒的公子,怎么也不能把他现在这副失魂落魄的情景跟风流倜傥挂上钩啊。
俩个时辰后,里屋的呻吟声越来越小,马上便有丫鬟推开门,蹙着眉,神色凝重的从屋里走了出来。
宫恒傲心一抖,连忙凑了上去,“怎么样?”
那丫鬟看了眼自家的少爷,这才犹犹豫豫的开口说到:“恭喜少爷,少夫人生了,是个女孩。不过……”后面的话就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了。
“不过怎么了?”听这丫鬟这样说,他的眉头蹙在一起,他也没有耐心听那丫鬟说话了。直接挣脱出宫夫人他们的臂弯,纵身推开房门,跳了进去,动作一起呵成。看着急切,却带着莫大的迫切,倒是让外面的那些家丁看着有些啼笑皆非的样子。
宫夫人见自己的儿子都混了进去,心里暗骂了他一句。便也要学着他的样子,准备混进去。无奈那个丫鬟紧紧拉住她的袖子,焦急的说到:“夫人,明月小姐让我拖住你,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宫夫人白了这丫鬟一眼,这才又忿忿不平的退了回去。
“姑姑,莫言怎么样了?”宫恒傲焦虑的问到,在他的心里,大人永远比孩子重要。以前他小的时候,他还会责怪自己的父亲,偏心的疼着自己的老婆,而对他这个儿子,却是不理不问的。
不过就在刚才,他踏进房里的那一刻,他突然间明白了当年自己父亲的心境。
妻子是要陪你走一生路的人,而孩子终究以后会有他自己的人生。
熟轻熟重,在他的心里已然分明。
“她没事。”宫明月轻声的说到。但是看到怀里的孩子,眉头却紧紧蹙着。
宫恒傲回过身子,轻声的走到床边,乌亮的双眸紧张的盯着她。他轻轻的抚着她的秀发,心月累得全身使不出的力气,感觉到有人在轻抚着她的秀发,她这才勉强的睁开双眼。
“娘子,辛苦了!”宫恒傲温柔的说到,虽然孩子并不是他的。但是因为她,他希望自己能做好这个爹。
“孩子……”她无力的抬着眼皮,咬紧牙关,看向宫明月怀里的婴儿。那个是她和司徒锦的孩子,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了。
宫恒傲这才把目光转到那个孩子的身上,他突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他站起身来,心惊的看着宫明月怀里的孩子,疑惑的问到:“她为什么不哭啊!”通常孩子出生后都要伴随着一阵哭声,可是他刚才在门外没有听到哭声,进来后也不曾听到。
莫非这孩子……他蹙着眉,看向宫明月。
这孩子不会已经……不在了吧?
“孩子……孩子……怎么了?”心月被他一说,心里也是觉得不妙,那种初为母亲的喜悦便骤然冷却了下来,转而被一股恐惧所取代。虽然她累得已经不行了,但还是挣脱着爬了起来,看着她的孩子,宫恒傲马上上前去扶她,“姑姑,孩子怎么了?”她慌乱的问到。
她伸过身,准备去抱住孩子。宫明月抿嘴,神情严肃的说到:“孩子的气息很弱,所以可能……”那个死字她是无论如何的都说不出口的。再怎么坚强的女人,在遇到关于自己家人的生死时,都会失去以往的镇定的。
宫明月眼眶通红,刚想再安慰心月几句。心月听到她的话,只感觉自己身上血液沸腾,整个人像躺在棉花做的床上。丈夫、孩子,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她彻底崩溃,眼前一黑,整个人倏然的昏迷过去了,倒在宫恒傲的怀里。
“姑姑,快点帮她……”宫恒傲急忙接过那孩子,让宫明月腾出双手,给心月诊治。宫明月大急,连忙又取出怀里的针。
宫恒傲看着自己怀中抱的孩子,因为早产,这个孩子不足月,身形瘦小,皮肤发紫,上面的褶皱很多。他颤抖的伸出自己莹润白皙的手指,放到孩子的鼻子下。
还好这孩子呼吸虽然薄弱些,但是还有气息。
“小宝宝,乖,哭一声。”他的大手轻轻的拍着那孩子,嘴里边红着孩子,边看向床上躺着的心月。
“乖,哭一声啦!”
看着心月忍受了这么久的苦才把这孩子生下来,而这孩子还哭一声都不肯,他心里顿时就焦虑起来。
“你倒是给我哭声啊。”他吓唬般的把孩子高高举起来,然后再摇晃了几下。
谁知,被他这样一吓一摇,孩子“噗嗤”的一声,从口里吐了些一些细小的渣沫出来。宫恒傲一时倒是又慌住手脚,连忙又把孩子抱到宫明月身前,让她帮着诊断。
宫明月用手摸了摸那些渣沫,放到鼻子底下吻了吻,神色顿时豁然开朗起来,“孩子是有脏东西堵到喉咙里去了。快,用嘴轻轻的把那脏东西给吸出来。”
宫恒傲一听,连忙把用自己的嘴对着那孩子的粉嫩的嘴唇,轻轻的吸吮起来。随着盆里的渣沫越来越多,孩子的脸色也慢慢的有了些红润。
“哇……”响亮的哭声清晰的响彻在整个聆雨轩内,外来等了一夜的人,都倏然打起了精神。宫夫人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着,好似再向自己死去的丈夫回报着情况。
远处的院墙被高大的树木遮住了一个角落,一名黑衣男子戴着银质面具,远远地眺望着聆雨轩内,在听到孩子那声啼哭后,那双黑眸深处的紧张也开始慢慢的转为放松。
“月儿,谢谢你!我此生无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