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刘小舞一脸专注,凝望着手中金针,似在思索。严巍峨仰卧在床上,依然双目紧闭,身上衣衫被尽数解开。终于,见刘小舞在他身上几处按压几下,出手如风,依次将金针刺入其天突、紫宫、中脘等穴,并不时用手轻轻捻动,就见一股红色,如火焰,如烈芒,由四满,天府二穴升腾汇聚,愈来愈亮,也愈来愈鼓,到得后来,竟似被嵌入一个烧红的铁块般,又圆又灼,隔着一丈远便能感觉到此处散发出来的热力,隐隐然要熔开皮肤,跳出身体的趋势。
而另一股青气,却围绕着维道、中极二穴弥漫纠缠,不聚不散,如云彩般袅袅婷婷,十分诡异,让人捉摸不定。蓦听得刘小舞喊:“取火炭来!”早有候在一旁的家丁用盆盛着烧得通红的火炭步上前来,刘小舞却把手一挥,对着雀儿道:“雀儿哥,由你来。”雀儿不知何意,依言上前。听她又吩咐道:“雀儿哥,现在由你拿了这些火炭,放在他维道、中极二穴,注意,一旦火炭灭了,没了热量,赶紧再换另外一块,切记不可断了。”雀儿连连点头,心中紧张,挑了两块较小的放将上去,就听得“嗤嗤”直响,那火炭似遇水而炙,颜色也由亮变暗,才片刻功夫,便感觉不到热量。雀儿如刘小舞所说,赶紧另换一块续上。
而刘小舞自己另行拿了金针,分别刺入四满、天府二穴,又掏出一个晶莹小瓶,由瓶中往针尾滴入药液,想来那金针为中孔,药液经针孔行入体内。仅滴一滴,又将金针封住,就见一缕青色,被注入到又红至发亮的部位,妖娆旋转片刻,消散不见。那位置的红色似乎黯得一黯,又过盏茶时分,刘小舞重启针尾,又是滴入一滴,这次那青色在发亮部位逗留时间较长,最终还是化开不见。此时,雀儿已是换上第四块火炭,首块火炭仅撑得片刻便没了热量,第二块时间较长,到了第四块放将上去,“嗤嗤”声依旧,只是没前面声响,体中青气不再似前面轻狂,收敛许多,火炭支撑时间也能长了不少。
严凤池和枯菊看刘小舞行医,见其手法当真是闻所未闻,若不是亲眼所见,怎么也不会想到天下竟会有如此匪夷所思的疗毒之法。枯菊自忖乾元观一直以医术妙手自居,但比起这少女来,又是差了不少。二人既是惊诧,又是庆幸,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影响了刘小舞施医。
足足两个时辰过去,刘小舞每注入一滴药液,已能隔得小半个时辰,而雀儿所放火炭,更是将体力青气炙得只有一丝残存。刘小舞轻声道:“雀儿哥,现在你别再挑最炙的炭了,莫将他的皮肤烫伤了,反而不美。只要温度尚存,可多放些时间。”雀儿应了,见她额头密汗隐现,眼波流动,神情专注间自有一股气度凸现,心中满是赞赏。又见她一缕头发被汗渍沾住,不时扫动腮边,想来甚是难受,而她一手行针一手注药,无暇他顾,忍不住用手帮她将那缕头发捋至耳后,刘小舞脸上一红,装作未曾察觉,眼中却满是羞意喜意。
又过两个时辰,就听严巍峨轻哼一声,严凤池大喜,虽然那哼声孱弱无比,在他耳中,却如聆仙乐般动听,急急唤道:“孙儿,孙儿!你醒了么?”刘小舞白他一眼,示意禁声,轻声道:“他体内的炙热和寒毒总算是清得差不多啦,接下来几天只要静心休养,小孩儿身体恢复得快,七天即可痊愈。”严凤池此刻哪里还有不信,连连点头谢道:“是是是,真是辛苦姑娘了。”这时严巍峨缓缓睁开眼来,似听到严凤池声音,挣扎道:“爷爷——爷爷是你么?我这是怎么了?一会好冷,一会又好热……”刘小舞忙道:“没事的。刚才给你医病呢,再好好睡一觉便好啦。”说着手中金针一转,严巍峨眼睛又复闭上,很快昏昏睡去。
刘小舞轻吁口气,拭拭额上汗渍,将金针等物一一收好,这才抬首笑道:“严门主,我的事情总算办完啦,你不妨算一下,这次共欠了我几个人情。”严凤池一愣,又复哈哈大笑,道:“姑娘,大恩不言谢。你说欠了几个,那便是几个,严某绝不吝啬推脱。”刘小舞又是小嘴一扁,道:“你这话说得,不尽不实,哪里又有诚意了?”严凤池面容一整,正式道:“姑娘此言差矣,严某心里当真是感激不尽,若是以后有所差遣,只要不违背公理道义,我们烟雨门绝无唐塞之理。”刘小舞点头道:“这才像话。”枯菊一直在旁观望,此时也凑过来拱手道:“姑娘医术高超,术精岐黄,老道算是开了眼界啦。放心罢,你心中所想,老道岂有不知,他日有机会一定促成好事,如你所愿。”刘小舞听了眉头一皱,脸上却是一红,嗔他道:“好好地一个道人,却来说些疯话。”
突然有家丁来报,说在厨房偏厢发现了吴三的尸体,想来是那丁老四遁逃之际,不忘了杀害于他,灭了口实。严凤池怒道:“好个丁老四,不知是哪里来的奸人。十三年前,我见他流浪可怜,才收留于他,未料却是引狼入室,差点酿成大祸。”枯菊道:“只怕他是有心藏匿,对烟雨门有所图。唉——近来江湖风波不断,总似有人从中挑唆,此次若不是遇见这二位恩人,只怕烟雨门和乾元观多年的交情,已作云散。”严凤池心中警醒,嘴上还犹自骂个不停。
自昨日晚上,至现在已是寅时末尾,各人忙个不停,俱感疲惫。严凤池让家人备了客房,带雀儿和刘小舞歇息,至午后才起。又再三挽留多住几日,无奈二人有事在身,无论如何也不肯多留,只得作罢。临行前,严凤池慎重拿出一个玉坠,递于刘小舞手中,道:“姑娘,口说无凭,这个玉坠,是我贴身之物,现在送于你。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烟雨门中之人,见了此物,不无听从差使。唉,此次我那七个孩儿俱是因事奔波在外,未有一人能识得姑娘面貌,甚是可惜。不过好在以后若是有缘,终是有机会再见。”刘小舞和雀儿见他意挚情真,也是感动,依依拜别之后,又向展州方向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