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玫姑和温妮一起换床单,玫姑搭讪道:少奶奶这么年轻,有没有想过再生一个?
温妮:没想过,这种事要随缘。
玫姑:可老爷和太太是讲老令的,你懂我意思吗?
温妮:不大懂。
玫姑:你应该再生下去,直到有儿子为止。
温妮:我倒无所谓。
玫姑:二少爷要娶媳妇了,你知道吗?
温妮:是嘛?我该送他什么礼物呢?
玫姑:你怎么就不开窍呢?
温妮:开窍?
玫姑:咳,跟洋人说话真累得慌。你要赶在二少爷生儿子之前,抢先生一个。
温妮:为什么?
玫姑不耐烦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显然,这席话起了作用,温妮陷入沉思。
入夜,老爷在书房看书,太太推门而入。
老爷放下书:客人都走了?
太太:都走了。
老爷:又累你一个人!我还帮不上忙。
太太:这回我算享福了,我的翰儿从头张罗到尾,什么事都没让我操心。
老爷:你可满意?
太太:比我自己弄得还要好,年轻人脑子活,鬼点子多,我算服了。
老爷:明天一过,两个儿子都成家了,咱们老俩口也就没什么大的心事了。
太太:他们小的时候,成天调皮捣蛋,所以我总盼着这一天,没想到这一天一晃就来了,结果我们却老了,我还没活够呢。
老爷:没活够就对了,以后咱们就管好咱俩那点事,为自己好好地活一场。
太太:好哇。走吧,回房睡觉去吧。
老爷起身:走。
次日,天一亮,安祺手臂挎着个小篮子,里面装着青菜和萝卜,蹦蹦跳跳地来到碉楼门前的兔笼旁。
突然,安祺尖叫起来,手中的小篮子扔得老远,菜撒了一地。
原来,小兔子被放在一个热水锅里烫死了,头还露在外面,嘴角留着鲜血……
安祺受了极度的惊吓,尖叫着跑开了。
而碉楼上上下下,一副喜庆、热闹、吉祥的场面。
家里的女人们上上下下地忙活着,店里的伙计们也赶来帮忙干些粗活。
安祺慌慌张张地冒出来,大哭着:我的小兔子死了,我的小兔子死了。
这种不吉祥的声音,异常刺耳,众人一个接一个安静下来,盯着温妮,不出声地命令母亲去管管这个冒失的孩子。
温妮赶紧跑过来,拉着安祺离开,一边解释着:宝宝一定是看错了,小兔子肯定是睡着了。
安祺认真地:不,我没有看错,它就是死了,嘴里还……
温妮马上用手绢帮她擦嘴,打断了她,并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太太见大家面面相觑,解围着:好了,小孩子淘气,恐怕是闹觉了,上楼睡一觉就好了。大家接着忙吧。
太太走出碉楼,慢慢地向兔笼靠近。
虽然有着足够的心里准备,但看到如此血腥的场面,还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太太把头扭向一边,拿起兔子的遮阳布,抛在兔笼上面。
太太拍着自己的双手,快速离开。
太太一进厅堂,悄悄叫过德志:去,把兔笼收拾一下,记得别让人看见。另外,买几挂鞭放了。
德志什么都没问,扭头就去了。
太太的脸上掠过一丝忧虑,她直奔欧阳家宗祠,只见新铺的大红锦缎桌布上,供奉着祖宗的牌位,同时摆放着一碗碗鱼、肉、菜蔬、水果和各色点心。
太太跪在祖宗牌位前,叩了三个头,又虔诚地上了三颗香:“各位列祖列宗。庚午年十二月十八日,是小儿宗仁和贺竹的大喜之日,请祖宗保佑小两口‘百年好合,万事如意。’如有对祖宗照顾不周的地方,请祖宗务必海涵。
大婚的日子终于来了。
宗仁和新娘子贺竹还在和客人碰杯,喝酒。
穆楠握着酒杯心不在焉地和人应酬,眼神顾盼。
宗翰携夫人和女儿安祺在另一旁与客人交谈。
终于,两人的目光不期而遇,都似被电了一下,本能地收回了视线。
这时,宗仁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微微倾斜了一下身子,煞有介事地对穆楠告诫道:不要开始!
穆楠掩饰着:你说什么呢?
宗仁:又心门大开,小鹿乱撞了。
穆楠把他推开:忙你的去,你现在还有工夫管别人的闲事。
宗仁指指穆楠,欲言又止,摇头离开。
温妮也似乎感觉到了丈夫的异样,于是顺着他的目光望向穆楠,穆楠礼貌地对她点点头。
温妮轻轻地拉一下丈夫的衣角,冲着穆楠的方向扬扬下巴:那位女士你认得吗?
宗翰索性拉着温妮和安祺过去:我来介绍你们认识。
但当宗翰一家来到穆楠面前,宗翰指着穆楠,突然不知怎么开口:这位是…区太太,这种称呼我还真不习惯,我看还是这么介绍吧,穆楠,穆小姐。这位是我太太—温妮。
穆楠大大方方地向温妮伸出了手:你好,温妮。
温妮:你好。
穆楠弯腰和安祺打着招呼: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小美人。
安祺:我叫安祺。
穆楠:真是个天使。
这时宗仁过来:对不起了,我要把我的老同学拉走了。她还没和我的新娘子打招呼呢。
穆楠对宗翰夫妇:“对不起了。”然后低头对安祺“我的小天使,要不要一起来?”
安祺看看妈妈:可以吗?
温妮点头:要听阿姨的话。
安祺高兴地随穆楠而去。
温妮望着穆楠的背影:你们要好过,对吗?
宗翰:为什么这么说?
温妮:没有一只麻雀掉下来时,上帝会不知道。
宗翰:你又假传圣旨!
温妮不温不火地:一点点了。 不过,她看你的眼神怪怪的。
宗翰:没觉得。
温妮:你在回避。
宗翰:有这个必要吗?!
温妮:这也不能怪你,一回到这个生你养你的地界上,所有新仇旧恨自然而然地都涌出来,随时都期待着遇见个旧相好。
宗翰不耐烦地:你有点无聊了。
温妮:这说明我在乎你。
宗翰:我原来以为娶个外国老婆能没这么多事呢,看来我错了。
温妮:外国老婆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不会不在乎自己老公,除非她不爱他。
宗翰:爱?也不能逮着个女人就觉得和自己老公有事儿啊!
温妮:我就是觉得你心里有鬼。
宗翰:不过这回你还真说对了,我是追求过她。
温妮:为什么没有好下去?
宗翰:阴错阳差。
温妮:心里还放不下?
宗翰烦躁起来:我最不能容忍别人把自己的想法强安到我头上。
温妮撒娇地:好了,好了,我错怪你了。但你可不许…
宗翰:我有分数。
温妮坏笑着:你看上去还是有点不自然。
宗翰有点冒火了:你有完没完!
温妮:只是开个玩笑。
宗翰离开:我累了,去抽根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