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太和丹朱刚进屋,玫姑给两人上茶:太太,刚才有个银行的穆襄理来拜访。
太太:穆襄理?
玫姑:他说十年前来过咱们这,谈什么款?
太太:贷款。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
玫姑:他还说,他是二少爷的同学穆小姐的父亲。
太太:穆小姐?
丹朱:就是上次二哥带回来吃大盆菜的那个女孩子。
太太:我当时太忙了,倒是没大留意。他没说有什么事么?
玫姑:没有。
太太猛然意识到什么:他脸色如何?
玫姑:我没太在意,太太。以后我多留心些。
太太:好了,你去吧。
玫姑下去。
太太忧心重重:宗仁最近谈恋爱了?
丹朱:我问过他,他不承认。
太太:那能承认吗?是不是他和穆小姐……
丹朱:就是恋爱了也没什么不好呀?
太太:咳,你一个姑娘家,跟你说你也不懂。
穆襄理哼着走了调的小曲进了家门,显得挺高兴,挂好衣帽。
穆太太把烟捻死,从摇椅上起来:什么事这么高兴?
穆太太不紧不慢地帮丈夫脱去外衣,穆襄理依旧哼着曲:今天没打牌?
穆太太佯装委屈:哪里敢呐!
穆襄理:玩吧,玩吧,以后都不管你了。
穆太太:是不是股票升了?
穆襄理:我顶喜欢你的聪明劲了。
穆太太妩媚的一笑。
穆襄理:家里煮饭了没有。
穆太太:当然煮了。
穆襄理想了想:留着明天中午吃,咱们出去吃,庆祝一下。
穆太太:不过了?
穆襄理用手指刮了她鼻子一下:小气包。对了,穆楠还没回来?
穆太太:刚才来过电话,说晚上学校有活动。
穆襄理:活动?哈哈,活动去吧。
穆太太耸耸肩。
穆襄理:她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难怪。不过,可要看准了,千万不能让那些个愣小子给占了便宜。
穆太太歪着头看着他,慢悠悠地:你最近好象挺关心她的么?不是对她…
穆襄理立即气了: 有病,我觉得你是有病!这哪象一个妈说的话!我就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开开心心的事,你都能给搞砸了。
穆太太(上海话):好了,好了,我是跟侬开玩笑的,侬对她好,不就是等于对我好,这个道理我晓得。
穆襄理:开玩笑也有个分寸么,我最受不得人家冤枉我。
穆太太大声地用上海话喊道:刘妈,不要再烧菜了,我和先生出去吃。
说完,抓上两人的外衣,连拉带扯把丈夫弄出了门。
戏院化妆间的镜子前堆满了一蔟蔟鲜花。
穆楠正往脸上抹着厚厚的油彩,宗仁已经化好了妆,对着镜子和她说着话。
一个同学捧着一大簇玫瑰进来,把花放在穆楠跟前。
宗仁顺手拿来鲜花上的卡片,穆楠似乎有所期待地看着他,宗仁:“祝你演出成功!”又是区仔,他能不能来点新鲜的了,今晚他已经送了三簇玫瑰了。
穆楠马上兴趣索然。
一女同学:就是,大明星!这要不是门口写着抗日义演,我还真以为在哪个土财主家唱堂会呢。
穆楠指着花:你要是不嫌弃就拿去些吧。
女同学:我还不至于那么不开眼,惦记这点东西!
穆楠:看你又想歪。管他谁送的,花本身是美好的。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竹林里点着灯笼,红红绿绿的,微风出来,彭爷和欧阳俊酒兴正浓。
彭爷:现在到处兵荒马乱的,澳门也不是什么世外桃源,我看这生意也好做不到哪去。
欧阳俊:可高老弟说澳门遍地是黄金呐。
彭爷:那要看做什么生意了,你是敢贩军火.卖烟土、办赌场还是开妓院?都是些投机性的买卖才能赚大钱呐。
欧阳俊:也不尽然。就是打仗,老百姓也要吃饭喝茶。这不,高老弟的当铺生意就挺红火的。
彭爷:说你简单,你还不承认,你还真以为你这个高老弟在澳门开的只是个当铺,那只是个幌子。我实话告诉你,没那么简单!
欧阳俊:我认识他快十年了,他有什么必要来欺骗我呢?
彭爷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这个高老弟的为人,我始终觉得薄了些,话我已经说到了,你自己多留个心眼儿。
欧阳俊笑笑:你这个人,就是多心。
彭爷:小心驶得万年船。来喝酒!
义演散场,观众陆续出来,穆楠和宗仁他们也一起出来。
区仔迎上来:穆小姐,你演得太好了。
穆楠:这是集体演出,我个人太微不足道了。
区仔:我送你的花收到了么?
宗仁:我提醒你啊,这是爱国演出,别搞这些小玩意。
区仔白了宗仁一眼:穆小姐,可否赏面宵夜?
宗仁:我们还有事呐。
区仔:宗仁,如果穆小姐是你女朋友,我马上就走,如果不是,请你别碍事。
宗仁:你!我懒得理你。穆楠,我们走。
穆楠:谢谢你的花。对不起,我们先走了。
区仔望着他们的背影:改天我再为你祝贺。拜拜!
宗仁匆匆将穆楠拉出区仔的视线。
夜已深,屋里没有开灯,穆太太站在窗边吸着烟,窗外的霓红灯还有汽车的光线,在她脸上交替的显现,时而她的烟头也来凑个亮点。
灯骤然亮了,穆襄理走到她的旁边:怎么还不睡?
穆太太:胃有点不大自在,睡不着。
穆襄理:外面闹轰轰的在干吗?
穆太太耸耸肩:不晓得,我已经麻木了。不过,今天咱们楼下总有些便衣在晃悠。
穆襄理:搞不懂又在闹什么了。一会儿是北伐,一会儿又是内战,前些时候抗日,最近听说在清剿共党。
穆太太:你只看这士兵啊,走马灯似的换军服,什么三色领巾,什么大盖帽了。真是不晓得谁是谁。也不知上海怎么样了?
穆襄理:还不都一个样。
穆太太:苦了老百姓了。
墙上的钟开始“当当”地敲着。
穆太太:敲敲敲,敲得人心都乱了。
穆襄理:穆楠还没回来?
穆太太:是啊,怎么越大越不叫人省心了呢?
穆襄理:姑娘大了不能留,留来留去留成愁。
穆太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说到底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
穆襄理佯装没听见,哼着曲走开。
马路旁,宗仁招手,一部三轮车停了下来。
宗仁:我送你回家。
穆楠:抱歉,我还有点事,你先走吧。
宗仁:那怎么行,这么晚了,把你一个人留在这,多不安全。要不,我陪你。
穆楠:不用了,我真的有事。
宗仁犹豫着:当真不用陪?
穆楠:当真。
宗仁上了车,对穆楠叮嘱道:小心点。
穆楠望着三轮车远去,然后慢悠悠地向前踱着步。
这时,区仔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向着穆楠的方向走来。
而此时穆楠的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不禁回过头。
却是宗翰走了上来。
区仔也发现了宗翰,就是一愣,立即闪身躲开。
穆楠掩饰着喜悦:你怎么来了?
宗翰若无其事地:你好像在等人?
穆楠:没有啊,我只是想自己走走。
宗翰夸张地点点头:我还以为你在等我。
穆楠扳着手指:我们又没有约好。
宗翰:不会是感应吧?好神奇。
穆楠笑了:说感应怕是太早了,我们才见过三面。
宗翰:是么?可我一觉醒来,觉得有一世那么长。
角落里,区仔窥视着这边,嫉妒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