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没记错，”钱多多的喉咙有些发紧：“丞相府是皇后的娘家吧？”
顾之卿一目十行般翻阅完整册账本，而后啪地一声将之合上。
“的确是慕家，皇后的生父便是当朝丞相，慕天。”
钱多多脑海里轰地一声，脚下一个趔趄，险些吓跪了。
“不仅如此，账本上记载的官员皆是慕家一*党。如兵部的四个官员，便是慕天一手提拔。而现任工部尚书、左右侍郎更是慕天的门生。”顾之卿轻飘飘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炸得钱多多差点魂飞魄散。
所有受贿的官员都和慕家有关，这不就意味着周记是在为慕家做事吗？慕家利用周记在暗中向这些官员行贿，将他们牢牢绑在自己这条船上！
“难怪周管事被捕后稳得跟狗一样，”她恍然大悟般呢喃道：“弄了半天，他不光是握着保命的砝码，背后竟然还靠了这么一棵大树。”
“可惜，他跟错了主子。”顾之卿冷笑道。
话音刚落，门外的院落里忽然落下数道黑影。
“主子。”顾岁与顾贤领着六名护卫快步来到房中：“属下已搜寻过作坊和周家，未曾发现账本。前来与您汇合的路上，碰巧遇到回城的顾贤。”
顾贤利落地丢下肩上扛着的麻袋，朝着顾之卿恭敬的拱手：“属下不辱使命，在梁山内一处洞穴里找到了袁师傅的好友。”
说完，他便将麻袋打开，露出了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
这人身上的衣服像是破布一样，破烂不堪。露在外的皮肤上，布满了一道道被利器刺破的伤痕。双目紧闭，动也不动地躺在地上，但胸口仍在起伏，显然是被点住了穴道。
钱多多刚想瞅瞅他的样貌，突然，眼前的视野被一具峻拔的身影堵住。
只是衣服破了点儿，又没露点，有啥不能看的？
钱多多冲着他的后背翻了个白眼。
孰料，他蓦地转过头来，将她还未收回的表情看在眼中。
唇角微微一抽，讽刺道：“你眼睛抽筋的老毛病又犯了？”
钱多多迅速做好表情管理，笑着说：“哎呦，夫君果然很关心我啊。连我这点小毛病都记得这么清楚。不过呢，你也不用太担心，我只是被他衣衫不整的样子刺激到了，所以才突然发病。这会儿瞧不见他，自然就无药自愈了。”
“是么？”他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色，倒也没着急揭穿她拙劣的谎言。转头看向顾贤：“盘问过了？”
“是，属下在山洞中寻到此人以后，便向他主动表明了身份。他一知晓属下与追杀他的杀手不是一伙，又在追查烟火配方一事，就全都招了。据他交代，张家走水前两天，周记那名伙计就主动找上他，许诺给他一百两银子，让他替周记办事，设局坑害袁师傅。此人嗜赌成性，在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听说有一百两的酬劳，当下便动心了。”
顾贤一五一十地把这人的供词说了一遍。
“他按照周记的吩咐，在走水案发生当夜故意灌醉袁师傅。随后把人带到了常去的赌坊，在前一日，他就与那间赌坊的管事约定好，要给袁师傅下套。袁师傅起初数次赢钱，皆是赌坊做的手脚。而他则趁袁师傅赌性大起之际，怂恿其下大注，害袁师傅输得血本无归，之后，他诱使袁师傅向赌坊借钱，写下了借据。第二天，赌坊的人登门讨债，袁师傅走投无路之下，不得不四处借钱。找到他时，他故意提出让袁师傅变卖配方。在拿到配方后，他就偷偷交给了周记的伙计，得到了一百两的银子。只是，张家突然失火，朝廷命太子和飞虎营严查。他唯恐查到自个儿头上，就连夜收拾了行囊，出去避风头。”
顾贤顿了一下，嘲弄道：“他出城之后接连两天都没遇到麻烦，以为朝廷未查到他身上，便大着胆子在南洲城的一间客栈住下，等着风声过去返回帝都。可就在住下的当夜，就有贼子闯进厢房，试图暗杀他。他惊慌之下逃出城镇，一路躲到了梁山。他自称那些歹人是周记派来灭口的，恨透了周记，得知属下的身份以后，就毫不犹豫地将一切和盘托出，并许诺愿意与周记对薄公堂。”
整件事的经过和钱多多之前的猜想大致相同，但她心里依旧有不少疑问：“参加竞标会的总共有四家作坊，周记干嘛非要针对张家？而且，周记背地里干的尽是见不得光的买卖，不夹起尾巴低调做人，反而为了夺标，又是设局又是杀人灭口，他们图什么呢？就不怕恶行败露，连走私、行贿的事也被查出来？”
顾贤无语地看着她，这种事他怎么可能知道。
“主子。”他果断忽略掉钱多多，低声问：“眼下已找到人证，是否要把人送往刑部？”
“不必送往刑部，直接送往御史台，交到太子手里。顾岁，你即刻率人前往赌坊，将赌坊的管事、小厮通通拿下，一并移送到太子手中。顾四，你亲自护送夫人回府，叮嘱府中人，看管好夫人，在此案尘埃落定前，不许夫人离开宅子一步。”
雷厉风行的指令当即下达，众人虎身一震，齐齐领命。
“等一下。”钱多多急声叫道，“什么叫看管好我？我有什么好看管的？这事和我从头到尾没有干系吧？把我囚在你家干嘛？你知道时间对我有多宝贵吗？关我一天，醉仙坊那边的事就得耽搁一天，留给我的时间本来就不多了，一大堆事等着我去处理呢。我哪有闲工夫在你家待着？”
顾之卿剑眉一挑，偏头朝她看来：“我今夜便要进宫将账本呈给皇上。”
所以呢？这和他软禁自己有半毛钱关系吗？
钱多多眼睛里清清楚楚写着这句话。
他皱了下眉，低下头凑到她耳边提醒：“秦欢，你莫不是忘了此案牵扯到哪一家。”
“不就是慕……”话戛然而止。
卧槽！慕家！
她的眼睛瞬间瞪圆。
帝后的斗争早就开始了，现在这本记载着慕家党羽罪行的账本又落到皇帝手上，他绝对会趁机向慕家发难。不论慕家的势力会不会因此受到重创，事后都会调查是谁呈上的账本，又是谁在背后坏他们的好事。
哪怕查不到是这货交出的账本，可整件事的起因却是她的竞标会。慕家盛怒之下，万一迁怒到她头上……
钱多多登时觉得自己的脖子有点凉飕飕的。
将她惊惧的神情看在眼底，顾之卿略觉好笑，直起身，神色漠然地问道：“想明白了？”
简直不能更明白！
“我这就跟着顾四回去。”
外边的世界太危险，她还是避避风头的好，至少在顾家，她的小命能够得到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