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夜时分。
一道黑影无声飞过醉仙坊后院的墙头,朝着那间门窗紧闭的卧房缓步靠近。
黑影贴上墙壁,附耳一听,听到的是一屋子的寂静。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缕空的小竹筒,对着窗户一捅,成功刺破了窗上的纸花,嘴缓缓凑上去,轻轻一吸气。
“呼”,一股热流没有一点点防备从竹筒另一头传来,尚未喷出的迷药全数呛进了男人的咽喉之中,呛得他连声咳嗽。
忽然,房门哐当一声打开了,一张麻绳结成的大网冲着黑衣人迎面飞来。
不好!
黑衣人心下一凝,想要施展轻功躲开。然而,那迷药是专程为钱多多准备的,为了万无一失,选的是连武林高手吸入一口,都会眩晕的强烈药粉,他根本抵挡不住药效。
眼前猛地一花,整个人便被大网包成了粽子,悬空倒挂起来。
“来人啊!有淫贼!”钱多多惊慌失措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洪亮的声音立刻引来了青楼里不少人,小小的院子在转眼间围得水泄不通。
“就是他,之前他鬼鬼祟祟的靠近我的房间,一定是想图谋不轨。”钱多多躲到春娘身后,小手颤巍巍指着半空中的那坨物体,说道。
春娘立马联想到了入睡前,钱多多曾同她说过的那番分析,一下子就来了火。
她的醉仙坊好不容易有了前景,居然有人敢动她的金疙瘩?
“给我把他弄下来,揍一顿,带去衙门!”春娘大声命令道。
钱多多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说:“他背后一定有主子,而且这事闹大了,对楼里姑娘的名声会有影响。”
春娘一想,也觉得这话有些道理。
按她的推测,这人半夜潜入醉仙坊,背后差遣他的,要么是顾之卿的仇家,要么是如意楼的牡丹。他们能打听到被顾之卿看上的正主,又摸清了她的住所,势力可见不一般。
“那你说要怎么办?”春娘有些没主意了。
钱多多咧开嘴,笑得格外狡诈:“其实有一个法子,既能敲山震虎,又能解气。”
……
一刻钟后,顾贤接到风声匆匆赶去醉仙坊一看。只见门外的圆柱上,绑着一个白花花的男人,他身上某不可描述的位置挂着一块木板,上边写着:“今捕获登徒子一人,万幸楼中姑娘未有损伤,故,不欲报官,以此为惩。”
顾贤面色一冷,迅速割断了男人身上的麻绳,带着人返回顾家,并给其服下了迷药的解药。
等他穿上了衣服,才把人领到顾之卿面前。
“属下未能杀了秦欢,请主子责罚。”男人跪在地上,惭愧得完全抬不起头。
“原因。”顾之卿神色未变,他已从顾贤口中得知了暗杀失败的消息。但他更想知道整件事的经过。
为何他府中的好手,会栽在一个武功全无的女人身上?
男人硬着头皮说出了来龙去脉。
“她倒是够聪明的。”顾之卿冷笑道:“竟猜到今夜有人会对她不利。”但如此一来,她的身份也是不打自招了。
想及此,顾之卿缓缓站起身。
“主子,您这是要去哪儿?”顾贤蹙眉问道。
“自然是亲自去会一会我这位好夫人。”说罢,顾之卿纵身飞出大宅。
此时的醉仙坊灯火通明,不少姑娘待在大堂里谈论着之前发生的事儿。
“好啦,人不是已经绑起来丢出去了吗?”钱多多轻声安慰道:“失手了一回,他哪有胆子敢来第二次?再说了,咱们楼里的男人们,也不是摆着吃干饭的。”
几名参与绑人的小厮立刻挺起腰杆,连连点头,那仿佛打了胜仗般的样子,把姑娘们惹得咯咯发笑。
见状,钱多多拍拍手,说:“赶紧都回去歇着,明儿啊,你们都是要见人的,难道你们想被客人们看见自己憔悴的样子?”
“那……我们就先回房了。”姑娘们纷纷告辞。
把人送走,钱多多也伸着懒腰转身往卧房去了。
她刚走到房门口,就发现了古怪之处。
去大堂前,她偷偷在窗户上绑着的白线头如今竟掉到了地上,这分明是有人在她离开后翻窗进屋的证据!
钱多多想都没想,便猜到了来人的身份,她微微吸气,伸手把门推开了。
“咻”,烛火亮起的细弱声响瞬间响起。
“谁在那儿?”钱多多惊恐地转头看过去。
摇晃的烛火光晕中,顾之卿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面庞笔直映入她的眼帘。
“大,大人?”钱多多惊喜地唤道,然后做贼般把门关上了。
顾之卿浅薄的眼皮微微一抬,讽刺地看着她,道:“说吧。”
“说什么?”钱多多一脸茫然。
“你放走顾七,未伤及他性命,为的不正是引我来此,有话同我说么?”顾之卿目光犀利如猎豹,锁定在她的脸上。
原来那个人叫顾七啊,这货不会把手底下人的名字,全改成了他的姓氏吧?
钱多多偷偷编排道,神色却愈发迷茫:“奴家怎么听不明白您的话呢?您会来这儿,难道不是得知醉仙坊里有淫贼擅闯,所以专程赶来看一看奴家是否有恙的吗?”
闻言,顾之卿的容颜彻底结冰,身影一闪。
哇!
钱多多瞪大了眼,依旧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只觉得眼前花了一下,然后,一堵平坦的肉墙出现在她的视野之中。
冷冽的清香迎面扑来,同时袭来的还有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钱多多眼神微闪,几乎在他抬手的同一秒,往前一倒。
袭向她脖子的手迅速收回来,臂膀狠狠一挥,直接就把她推撞到门后。
“匡”,巨大的力道震得门框抖了好几下。
卧槽!
钱多多疼得一张脸拧成了包子皮上的褶子,但心里却长松了一口气。
揍一下就揍一下吧,总比被他一爪子拍死的好。
“大人,”她边揉后腰,边怯生生唤道,眼中弥漫着水汽:“您为何要这样对奴家?”
“你自己找死。”顾之卿看了眼胸前险些被她碰到的衣料,黑眉嫌恶地皱了起来。
“您不想奴家碰您?”钱多多如梦初醒,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外涌着:“既然你如此不喜奴家,何必半夜来此探视?又为何要突然近身,叫奴家误以为……”
她欲言又止。
“误以为什么?”顾之卿眉梢轻挑,盯着她的眼神锋锐得像两把刀子。
钱多多微微低下头,脸上清泪不断,可双颊又染上两团晕红:“误以为您果真是来见奴家的,误以为您突然的靠近,是要给予奴家安慰,是在告诉奴家,您在这儿,奴家不会有任何危险。所以奴家才会做出投怀送抱的事情来。可谁曾想,一切竟只是奴家的臆想罢了。”
“……”
顾之卿成功被她恶心到了,他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个自我感知过剩的女人,当真是昔日府邸中呆笨如木头的秦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