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从南天门穿梭而过通往凡间，珺绾回眸望了一眼仙雾缭绕的庄严天宫，这一回竟隐隐有些舍不得离开。
约莫是因为每一次下凡时，珺绾都是孤身一人，而这一次本已圆满，有父君和凌骁在天宫相伴，所以不忍心拆散这难得的圆满。
只是珺绾从来都不知道，每在她离宫之时，重重仙雾之后都隐藏着一个孤独而威严的身影，那是天帝负手在望着她远去。
此刻的珺绾自然难以想象，此番是她最后一次下凡了。
凌骁与珺绾一同扭头张望天宫中的一草一木，心上亦是波澜起伏。
过彩虹隧道时，他握着珺绾的手，这日两人都披着一袭青衣，牵手时恍如两支交缠在一起的垂柳。
“你每次离宫都如此依依不舍？”凌骁扬了扬眉毛。
珺绾眨了眨眼睛：“这倒不是，以前恨不得赶紧离开这里，好去找你，这次你在我身边了，我自然懒得动。”
凌骁拍了拍珺绾的头顶，明明是宠溺的动作，说话却仍然欠揍：“所以说你这次要哭鼻子了还赖我？”
“凌骁……”珺绾忽然正色望着凌骁，“如今不在天宫，我父君庇护不到你了，所以你千万不要得罪我！”
“是吗？那你记不记得天帝最后跟你说了什么？”凌骁气定神闲地斜了珺绾一眼。
收敛脾气，不然嫁不出去！珺绾当然记得了。
“你不要太猖狂啊！我的忍耐可是有限度的！”珺绾扬起下巴。
凌骁揽住珺绾的肩，如同好兄弟一般并肩走着：“我就喜欢看你忍无可忍，又不能拿我怎么样的模样！”
说罢，凌骁眼角的余光不断捕捉，果然看见一只飞在他和珺绾身旁的苍蝇。这一见不由叹息，琼华也真是自暴自弃了。
变什么不好？变只苍蝇……然而凌骁哪知彼时的琼华已被他和珺绾肉麻得想吐，差点连方向都找不准了。
珺绾被凌骁搂住肩膀，磕磕绊绊地一路跟着，也注意到一直在她身边绕啊绕的琼华，不禁勾唇一笑。
走到隧道尽头时，珺绾忽然顿住脚步，摇身一变化作一个青衣小生，头顶一个简单的髻，面容清隽，倒真有男儿的英气。
凌骁托着下巴注视着款款向他走来的珺绾，笑道：“你不用如此自暴自弃，我再嫌弃你也一定会娶你的！”
“谁知道呢？反正我还是未雨绸缪，变成男儿身勾引几个女子再说。”珺绾歪着头对凌骁一笑。
其实珺绾变成男儿身，也是为了减少路途中不必要的麻烦。
想来江左界必定规矩繁多，毕竟她与凌骁还不是名正言顺的夫妻，如若举止太过亲昵，难免为欧阳若愚带来负面影响。
再说男儿之身行事也方便，所以珺绾有此一举。
凌骁笑着叹了一口气：“反正你开心就好，你变成了男子，也方便我这一路上沾花惹草。”
“呵呵。”珺绾干笑了两声，“敢沾一个试试看！”
凌骁委屈地撇了撇嘴，两人终于来到凡界。此处是荒无人烟的山涧，林云起曾被琼华关在这其中的一个山洞里。
由于九州大陆已经消失，这片山外的一切景物皆是一片雾瘴。
凌骁和珺绾在长河边顿住脚步，珺绾懒懒地喊道：“琼华，你要跟着也可以，能不能不要变成苍蝇？”
琼华狂躁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以为我很喜欢苍蝇？若不变成苍蝇，南天门的天兵天将就不会躲着我，我也就出不来了！”
“好吧……既然如今都离开天宫了，你可以不要这么折磨自己了吧？”珺绾实在是无语得很。
只听琼华似是咬着牙道：“老娘抽筋了……”
珺绾的白眼已经可以翻到天灵盖上，凌骁则差点笑得抽筋，他附在珺绾耳边道：“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笨了！”
这一刻，珺绾真的很不想承认琼华是自己唯一的朋友。
然而琼华的催促声不曾间断：“愣着干嘛？快帮我一把啊！”
珺绾终于不情愿地将她变回真身，又望着跌坐在地上揉手揉脚的她，面无表情道：“两个选择……”
不等珺绾解释是哪两个选择，琼华便迫不及待道：“我选第三个。”
“你想得美！”珺绾低喝，“第一，你现在就赶紧回天宫。第二，跟着我也可以，不准悄悄跑去找林云起！”
“凭什么？”琼华不服气地直起腰板。
珺绾慵懒皱眉：“琼华，你认得去青丘的路吗？”
“我可以一路询问土地山神！”琼华对珺绾的担忧不以为然。
珺绾只得以暴治暴了：“你想胡来也无所谓，先打赢我再说！”
“这有什么难的？你那三脚猫的仙法与我不分伯仲，我会怕你不成？”琼华信心百倍，摩拳擦掌。
却见珺绾哂笑三声，摇了摇头：“你错了，如今你要打赢我，也就是打赢我和凌骁两个人，有信心吗？”
琼华瞬间傻眼，怒道：“你这是仗势欺人！”
“无所谓！”珺绾摊了摊手，“选一还是二？随你便！”
琼华欲哭无泪，正打算脚底抹油偷偷溜走，却被珺绾施法拉了回来：“琼华啊，你就认命吧！”
琼华抽着嘴角跟在珺绾和凌骁身后。
三人驾云赶了大半天的路，从晨光熹微到日丽中天，穿过蜿蜒曲折的巍峨山脉，横过一望无际的碧绿湖泊。
一路上有阳光相伴，仿佛空气之中都弥漫着温暖的气息。
跨过大半个人间，江左界仍然不知所址，珺绾和凌骁思忖良久，决定渡过瀛海，用六界明灯在瀛海之上照一照究竟。
就在通往瀛海的结界之中，凌骁和珺绾隐隐察觉阵法中有两股灵气掩在流光之中隐隐作动，用六界明灯一照，果不其然。
珺绾叉腰望着暴露在阵法之中的一狗一马，眯起眼睛。
“淮卿思悦，你们俩胆子也太大了吧？竟敢违抗了天帝的旨意私自下凡！”琼华大惊失色道。
珺绾也面色肃然：“淮卿，你与北海公主大婚在即，就这样公然逃婚，不曾想过会有什么后果吗？”
淮卿与思悦自知躲不过这几人的眼睛，这才化作人形。
淮卿道：“老大，我已经和北海公主说清楚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绝不会让天界为我承担后果。”
“可是你和北海公主的婚帖不是都已经散布于四海八荒了吗？”
“这倒不难，我好歹也是六界之中速度最快的驿马神君，想要拦截从北海发出的婚帖完全小事一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