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进一直在军营,一直到晚上回到侯府,才听说了林风眠上午的时候去京兆府击鼓鸣冤的事,立即派人把白芷和泽泻拖到主院来,却不想,亲兵没有带回白芷和泽泻,却带回了林风眠。
林风眠四肢还有些酸痛,走路并不稳当,但是她不要任何人搀扶,就自己一个人,慢慢走进了主院,看着林进和林何氏,神情坚定得有些倔强:“父亲觉得,我做错了吗?”
林风眠击鼓鸣冤,还是以这么一个名目,对于侯府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好听的名头,他生气是应该的,但看着女儿这般模样,林进又忍不住想起那个为自己献出一切的女子,还没说话,就心软了。
林何氏早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心中冷笑,坐在一边,并不说话。
林进沉默了片刻,再开口的时候,却已经换了个话题:“我听停儿说,你要随着恒王那个庶子参加下个月的皇家围猎?”
只要别干涉老娘给分手礼物就好。林风眠点点头:“原先是有这样的打算的。但是现在,我既然状告了恒王嫡长子,也不想再和恒王府的人有任何瓜葛了。所以这个围猎,我是不会和楚煜清一起去了。”
林进心中不由松了一口气,赞同道:“皇家围猎实在无趣得很,想必你也不会习惯。不去也好,不去也好。”
林进这个态度,却勾起了林风眠对于楚煜清那天在皇家猎场旁说的那番话的记忆,心情顿时有些微妙——一个两个的,当着她的面提起皇家围猎,都是这样一个微妙的表情,难不成是因为她和皇家有什么联系吗?可是……原先她猜测自己的亲娘和皇族有关系,不过是因为她见识少,只能这样猜而已,难不成真的被自己蒙对了?!
不行,这个皇家围猎我必须去,说不定能抱上一根粗大腿!林风眠心中做了决定,表情更加倔强了:“但是,我们侯府也有名额啊,如今大姐和太子出双入对,二姐又在骁骑营挂职,都不需要占用府上的名额,父亲正好能带上我,不是吗?”
看着林进为难的样子,林何氏心中痛快。她的出身不差,不过是娘家近几年衰败了,才让她在林进面前失了底气,但当年发生了什么,饶是林进隐瞒得再严密,林何氏也模糊知道一点,这也是为什么她能容忍林风眠在内宅蹦跶了十五年,还没有下手弄死她的最重要的原因。
见林进长久地沉默,林何氏笑了笑,率先道:“这本就是应该的,眠儿多虑了。”
林进看了林何氏一眼,神情复杂,但最终还是没有反驳她的话,点了点头,又安慰了林风眠几句,就让人回去了。
让丫鬟把房门关上,林进冷冷道:“夫人僭越了。”
林何氏笑了笑:“侯爷说笑了,今年府中确实空出了一个名额,眠儿不提也就罢了,怎么眠儿都主动提了,侯爷竟然还能不答应不成?”
林进看了她一眼,眼神十分冰冷,有些厚重得让人喘不过气的情绪就隐藏在那一层目光之下:“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林何氏轻笑一声,心中更是痛快,面上却露出恭敬而迷惑的神情:“妾身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
林进冷哼一声,直接甩袖走人——他不在主院休息了!
林何氏看着还在震动的房门,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恨,冷笑一声:“林进啊林进,我倒要看看,林风眠和那贱蹄子越长越像,以你现在的身份,能护住她几回!”
临近皇家围猎,城防营加大了巡逻的力度,京兆府的效率也大幅度提高,京华城中颇有些海晏河清的太平感觉,于是,林风眠状告楚宴予的案子,就成了这段时间最炙手可热的话题。
案子还未公开调查,百姓无从得知细节,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只能各凭本事,想象力与唾沫齐飞,就连由林风眠开创的漫画,都来凑了一次热闹。
林月息和太子殿下都做寻常男子装扮,来西街转了一圈,听一家书坊的书博士正在卖力推荐一本漫画,林月息虽说本能地厌恶漫画,但架不住太子喜欢,也跟了上去,一看究竟。
这一看,林月息差点没维持住面上的平静——这漫画的主题竟然是林风眠和楚宴予之前狗血缠绵的故事,故事的结局,是楚宴予求而不得,买醉之后,在后花园毒打了林风眠。
太子殿下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转头问林月息:“这是真的吗?”
林月息最是知道这种漫画胡说八道的程度,还没说话,就听身后传来一声闲闲的声音:“可不就是真的嘛。我家的漫画啊,只说事实。”
林月息倏尔转身过去,一张俏脸微微发红:“乔娇云!”
乔娇云冷哼一声,恭恭敬敬地对太子行礼之后,带着一群书生,扬长而去。
林月息连忙道:“爷,你别生气,乔娇云就是这样的脾气,她最是在意她这个书坊,听不得任何不好的话,她恼起来,可不会在意来人的身份。”
太子点点头,视线再次在漫画上扫了一圈,示意书博士把所有种类的漫画都包起来,自己转向林月息:“听说今天下午,林风眠状告楚宴予的案子就要公开审理,我们去看看吧。”
好好的约会,去看什么审案子?还是和林风眠那个扫把星有关的!林月息心中怄着一口气,但又不能驳了太子的面子,只能点点头,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把包好的漫画交给亲兵,两人改道去了京兆府。
开庭时间到,京兆府尹为太子安置了屏风后的位置,这才宣布开庭。林风眠和楚宴予这两个平日里平民百姓连见都很难见到的权贵子弟,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如普通人一样接受他们这位父母官的调查和审问,末了也要在口供上签字画押,这新奇的一幕,几乎调动起了京华城中百姓所有的热情。
以至于初审结束之后,林风眠甚至有种自己被看脱了一层皮的感觉,同时心中也暗自下定决心——她必须想办法,在二审的时候,就把这个案子结束掉!她不过是想送楚煜清一个分手礼物,从此就能心安理得地和他一刀两断,可没想要把自己的前途和名声全都赔进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