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林进对内宅的事一窍不通,见林风眠神色凄厉,真有种被逼到绝境、鱼死网破的感觉了,才恍然明白,但还有些不愿意相信:“眠儿,是谁要迫害你?说出来,父亲能为你做主。”
林进的关心是真的关心,但他糊涂也是真的糊涂,再加上他是如此地重规矩,绕是徐姨娘最受宠的时候,该遵守的礼节还是要遵守,起码在明面上,徐姨娘是从来都没有越过林何氏的。
林风眠已经不敢信任林进了,但却不妨碍她最后再利用这个男人一次:“父亲,没有谁特意要害我,但父亲对我十五年的疼宠,已经让我成了别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不除不快啊!”
不等林进有所回答,临仙公主却率先站了起来,怒道:“林风眠!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我们叫你过来,不过是想问问你为何要对月息下这么狠的手,但你看看,你在做什么!”
顿了顿,临仙公主冷笑道:“若不是做贼心虚,你何必如此作态?!”
对于这个没什么脑子的公主,除了要顾忌一下她的身份,不要冲撞了皇族的威严,林风眠倒是没什么害怕的:“公主殿下怎么不用这话去问问姐姐?她要是不心虚,为何定要否认和梅君笙的联系?!”
林风眠进来之后,就咬死了这一点,临仙公主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此时也有些迷糊了。
林月息的眼泪滚滚落下,抓着临仙公主的手,低声哭泣,看着着实可怜:“殿下……殿下你莫要听她胡说。太子殿下救我于危难,后来又时常陪伴,臣女一颗心早就给了太子,如何还能想着其他男子?更何况那梅小少爷,自从和我定亲以来,和我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更别提什么关心爱护。此中差异,殿下和臣女同为女子,如何能不理解?”
说得好有道理,连我都要被说服了。林风眠看了眼林进,见他眉头微皱,显然心情并不好,再看看林何氏,虽说依旧愤怒地看着自己,但眼中确实有些慌张的痕迹,不由微微一笑——很好,她已经把一池水搅浑了,看样子,在失宠的这段时间,她起码能安静一阵子了。
即使林风眠豁出去胡搅蛮缠,但因为有林进镇着,林何氏和林月息都没有得到什么惩罚,而林风眠最后还是被罚去了祠堂跪一整天,直到第二天下午才被准许出祠堂。
林风眠看着林进,见他竟然摆出一副“我也是为你好”的严父嘴脸,心中不由失望——到此,林风眠算是彻底看清了林进这个人。他对林风眠的母亲有愧,所以能这么多年如一日地宠爱林风眠,但他的宠爱却不包含教导,就像是给一个无知的孩子手中塞了一把枪,迟早会害死她。
以前的林进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林月息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才发现,自己没办法再纵容林风眠了,再这么纵容下去,他就掌握不住林风眠了,于是摇身一变,又开始要求林风眠克己复礼,做不到就理所当然要接受惩罚。
林风眠被林进亲自压着送进祠堂,在关上祠堂大门的时候,林进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眠儿,不管你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动手打息儿。她毕竟是你的姐姐。长幼尊卑有序,你已经这么大了,总要知道这个道理。”
呵,“长幼尊卑有序”?那是谁纵容徐姨娘争宠、包庇幼时的林风眠犯错、甚至支持林风眠和林何氏、林月息打擂台?现在发现情况不在自己的掌握中了,又开始说“长幼尊卑有序”?
林风眠面无表情地看着祠堂的门关上,直到光影消失,一切陷入黑暗,才冷笑起来——她现在已经确定了,她的生母应该已经死了,不然按照林进对待内宅这样的凉薄而糊涂的手段,他怎么可能对一个还活着的女人心心念念这么多年?
如果说,林风眠之前大闹主院,不过是想为自己争取一段平静的时光,但如今,发现自己的生母很有可能为林进而死之后,林风眠就快速做了个决定——她要脱离周武侯府。
按理说,侯府后辈被罚在祠堂禁闭,是需要一直跪在蒲团上,直到祠堂大门再次打开的,在这个期间,不允许吃任何东西,只有少量的水可以喝。
原主虽说被徐姨娘教养得跋扈愚蠢,但对于侯府的惩罚还是认的,进了祠堂都规规矩矩地跪着。但林风眠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脱离侯府了,哪里还会遵守这个规矩?
林风眠把所有的蒲团都找出来,排成一个刚好能够容纳自己休息的长方形,舒舒服服地躺在了黑暗中,闭着眼睛做计划。
但林风眠所有的记忆,都是围绕着侯府展开的,大周对于权贵的束缚少,也就导致了,唯一的孝道束缚是不容反抗的,如果她真的要脱离侯府,恐怕只有一条路能走——假死。
林风眠想到了这一点,眉头一点一点皱起来,现在问题来了,怎么才能在各方面都十分落后的古代,达成完美假死的任务呢?
林风眠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忽然就听见祠堂深处传来什么声音,她侧耳倾听了一下,似乎听见什么东西滚落在地,正溜溜达达地朝着自己过来。
黑暗中,各种极致的想象瞬间被放大,饶是林风眠不害怕恐怖片,也还是被下了个够呛,连滚带爬地从地上起来,全身戒备地看着黑暗深处。
那声音持续了好一会儿,才一点一点滚到了林风眠的脚边,借着从窗外洒落进来的夕阳光线,林风眠这才看清,地上的是一枚蜡丸。
左右环顾,林风眠到处都找不到人,只能先捡起蜡丸,拆开一看,却发现里面是一张纸条,偌大的纸条上只写了一行字:你为什么不服软?
反正靠山都要跑了,老娘服软有什么意义?林风眠嗤笑一声,把纸条团吧团吧,重新塞进蜡丸中,把蜡丸放在地上,朝着它滚来的方向,手一挥——走咧,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