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楚秋鸣这么否定了,但是等到晚上的时候,林风眠看着空无一人的房梁,还是低声道:“我知道皇上有派人在我身边监督,可是我今天已经说了那么多……嗯,按照皇上的标准,是不能告诉别人的东西,你为什么也不阻止呢?”
房梁上一点动静都没有。
林风眠自己其实也不是很确定,皇上派来“监督”她的人到底在什么地方,只是觉得房梁的可能性最大而已,得不到回应,也就闭了眼睛,缓缓道:“皇上有没有告诉你,一旦你在‘监督’的过程中,我死了,你该怎么办?”
林风眠缓缓抽出藏在枕头中的银针,对着月光,仔细地看起来:“你知道吗?就这么一根小小的银针,只要对着静脉窦扎进去,不到半刻钟,人就会气脉断绝,呈现出一种假死的状态。而这种假死的状态,需要极长的时间才能恢复过来,甚至人的身体素质差一点,就会永远醒不过来了。”
顿了顿,听着房中骤然粗重起来的气息,林风眠的嘴边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来,但语气依旧是慢条斯理的:“你说,我是属于身体素质好的那一拨,还是属于运气忒差的那一拨?”
这个时候,终于有个身着黑衣的人影从房梁上飘忽下来,声音带着明显的刻板意味:“我劝三小姐不要胡闹。”
林风眠快速睁开眼睛,盯着他,半晌,才笑道:“所以,皇上果然是不希望我死的。为什么?是因为我娘做了什么事,还是因为我真的和他有血缘上的牵扯?”
那暗卫被林风眠逼得现身,已经是违反了规矩了,这会儿当然是什么话都不能跟她说,只是站在原地,假装自己是一个站立着的影子。
林风眠笑了笑,并不在意他的沉默——实际上,在很多时候,沉默就已经代表着一种回答了。
她和皇上有血缘上的牵扯。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皇上会容忍自己的血脉在侯府这么多年?林进知不知道她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或者说,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林进会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妾生的可能不是自己的女儿?
这些问题的答案,可能只能去问那个一切的始作俑者——皇上了。
林风眠试图逗那个暗卫说话,但见人家越逗,越是沉默成了一个影子,也不强求,让人重新回去休息,并保证再也不闹他了,两人这才相安无事地各自入睡。
林风眠一直睡到第二天中午,看着质量越来越差的午膳,一边叹息,一边勉强自己把午膳吃进去。
白芷在一边却看得泪眼汪汪:“小姐以前何曾吃过这种苦头?那群下人,也忒狗眼看人低!”
林风眠反过来笑着安慰她,半晌,又笑道:“院中的下人都有了安排了吗?”
自从打定主意要从侯府脱身,林风眠就开始逐渐在做眠心院下人的遣散工作,主要由白芷负责。
白芷含泪点点头:“有一些家生子还会继续待在侯府,还有一些要走的人,奴婢已经把卖身契还给他们了,他们随时可以结银子离开。”
说到这里,白芷有些惶惶不安:“但是小姐,这些人都走了,谁来服侍小姐呀?”
林风眠估摸算着,以楚秋鸣的手段,林进是绝对忍受不了的,今天或者明天,林进就会再来看她——等林进看完,林风眠就可以动手“自杀”了,而在她“自杀”成功之后,还需要有个人以最快的速度去通知林风眠这个消息,这样,她才能在假死的状态下少煎熬一阵子。
而这个通知林进的最好人选,就是胆大心细、温柔妥帖的白芷了。
林风眠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边对白芷道:“我之前告诉过泽泻了,要是我死了,你和泽泻就跟着言落晨博士。”
白芷毕竟比泽泻要年长一些,一听这话,虽然也有些惊慌失措,但到底还是冷静的:“没有别的路可以选了吗?”
林风眠点点头:“你也看到了,侯府如今是这个样子,我怎么可能继续待下去?”
白芷深吸一口气,眼圈通红,想要说话,却哽咽了一下,还要恢复好久,才说出一句连贯的话:“嗯,奴婢都听小姐的。”
林风眠笑着点点头,但白芷还没有出去,林进却已经进来了。
看得出来,这两天林进过得并不好,他的衣服依旧是整洁的,但神情却有些掩饰不住的暴躁和萎靡,进门之后,一言不发地挥手让白芷出去,等到寝室的门关上,他才皱眉道:“你到底在外面得罪了多少人?”
林风眠有些意外地挑眉:“父亲在说什么?你知道的,我向来最是胆小,哪里敢去招惹什么权贵之人。”
林进怒道:“那为何临仙公主和楚大小姐都要对你落井下石?!”
楚秋鸣那是我授意的,但临仙公主……林风眠心中嗤笑,也不知道楚煜清究竟做了什么,让她这么迫不及待地展示自己的影响力。
见林风眠还能露出笑容来,林进更是愤怒:“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的事,我在同僚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了!”
林风眠看着林进,神情冰冷而困惑:“但是父亲,从小到大,你其实并未教养过我,你甚至从未关心过,我在后宅之中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为什么你竟然会觉得,我有那个义务、甚至是有那个天赋,要成为你取悦同僚的工具呢?”
林进从未想过,一直以来都粘着自己撒娇的三女儿,会说出这种话来,怒火上头,又想抽出什么东西来打她。
林风眠对着她举起的戒尺,神情有些狰狞。
林风眠不过是想激起林进的厌恶,可不打算再受一次皮肉之苦了,连忙大声道:“但是父亲,事已至此,你还要躲避到什么时候?你真的不知道我的身份吗?!还是说,你知道我也了解了当年的真相,以为能通过折磨我,来让那个至高无上的人伤心吗?!”
林进骤然被戳破了最隐秘的那层心里,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但看着林风眠毫不退让、并且越发明亮的眼神,终于忍受不住,率先移开了目光,几乎是落荒而逃。
林风眠看着被“哐当”撞开的房门,深深地叹息了一声,从枕头中抽出银针,单手按住静脉窦,右手持针,一咬牙,快速地把银针扎入了颈部,在银针没入皮肤的瞬间,林风眠只觉得头晕眼花,心跳一声重过一声,但呼吸却越来越困难,在她难受得快要呕吐的时候,意识就逐渐抽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