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她所居住的村落封闭且落后，她租的房间里虽然有电脑，但始终无法上网，她得靠陆至翊借给她的新手机才能接触到外界的信息。她觉得自己像一个被卖到山沟里的漂亮姑娘，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陆至翊没有给她留下任何钱，她只有包里仅剩的三百块钱。与其开口问他拿，她还是选择自己赚钱。
她曾经想去外面干农活，可她觉得自己身骄肉贵效率低下，赚的钱未必够付医药费。如果去几百里开外的歌舞厅打杂，不仅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倒时差，万一让客人发现自己女扮男装，说不定不能或者回来。周围一般比较多留守儿童，但老人家都没有意愿送孩子去上学，孩子们一般都成群结队出去嬉戏打闹，她想当家教也没什么机会。最后权衡再三，她看到了电线杆上的小广告，看到被专治梅毒花柳的老军医广告掩埋下的招聘广告，内容大概是招专业催债人，只需要给欠债人打电话催交还款，她便打算进去试一试。
她忐忑地踏进那栋破旧的民房中，里面有好几个糙汉在大嚷大叫，周围还萦绕着一股劣质烟草的味道。络腮胡大汉将她带到一张油腻腻的桌子旁，指着旁边已经磨到已经看不清按键的电话，以及一本密密麻麻的电话簿对她说道：“嗱，你认真听听你旁边那几个人是怎么讲的，声音要大，说话越难听越好，将别人往绝路上逼就行了。千万不要有什么同情心，这些是欠钱不还的人，借钱给他们的人也很惨的，做我们这行不需要什么良心，讲良心就没收入，没收入你就得饿死，知道没？”
“好。”赵媛松犹豫地拿起电话，拨打了其中一个电话。她还没有说话，话筒里便传来了孩子哭泣的声音。她硬起心肠，学着旁边两个人的粗野样子冲电话喊道：“喂，你特么打算什么时候还钱？再不还的话我就找人打你信不信？”
那头传来了一个柔弱女子的乞求声：“大哥，能不能缓两天……我和孩子已经有两天没吃饭了，他现在还发烧了，等他退烧了我就出去碰碰运气，应该能赚个两三百回来的……”
赵媛松动了恻隐之心，语气中少了一点凶狠：“不行，你得……”
“小兔崽子，你太弱了！”络腮胡看不过眼，一把就将电话抢了过来，噼里啪啦就甩过去一堆生殖器词语，还问候了她的祖宗十八代，最后还放了几句狠话：“没钱你生什么孩子啊？卖了换钱啊！你去卖个肾不就得了？你去歌舞厅卖一两个月不就有了吗？你养不起孩子你怎么不去死啊，死拉着孩子跟你活受罪有个屁意思……”络腮胡骂着骂着由低俗建议变成恶意谩骂，句句都将她往死路上推。赵媛松心里努力记着那个电话号码，然后借着上厕所逃出了那栋民房。
她知道自己虽然缺钱，但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赚这种钱。她一直打着那个电话，电话从忙音逐渐变成无人接听。她一直拼命地打，直到夜幕降临，凉薄的夜色开始侵入她每一寸肌肤时，电话仍一直没能接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