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姑娘!”穆清弦急了,想要争辩几句,却被另一个女声给硬是盖了过去。
“朴姐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要当王妃了吗?!怎么会有宫里的人要来抓你呢!?”同样跟出府来的柳自娫许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给吓到了,说话间好像都带上了哭腔。
“哼,我看这些人也有嫌疑,一并带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为首的官兵冷不防恶狠狠地下令,霎时一脚踩入了我的雷区。
“放肆!”也不知是急疯了还是吓傻了,我一怒之下竟对着前来将我捉拿归案的士兵一声怒吼,“皇上只是让你们前来将我带入宫中,还没给我定罪!在事情真相大白之前,我还是北梁皇子准王妃,你们吃了多少雄心豹子胆?!敢在我面前不分青红皂白胡乱抓人!?”
狗仗人势!就算我给甫芹寻送药的事被揭发了,那也是我一个人的罪,关他们何事?我岂能容许这群黑白不分的家伙伤害我无辜的朋友?!
扬言要“一并带走”的男子似乎未曾料到,我这个看起来柔弱无力的女子居然敢站在高处怒斥于他,他一下子愣在那里,过了好几秒才悻悻地缓过神来,接着大手一挥道:“带走!”
话音落下,两个人高马大的士兵一左一右架起我,看这趋势,好歹算是打消了缉拿穆清弦他们的念头。
“放手!我堂堂王府侧妃?岂容尔等随意拖拽?!”这种情况下,没理也要装得理直气壮——我挣扎着甩开了他们,大义凛然地迈开步子。才跨出半步,我又顿住脚步,回头目不转睛地盯着辰灵,留下一句唯有他才能听懂的英语——“去找皇子和将军”。
在场的不速之客自然全都不理解我在说哪国鸟语,但鉴于我表面从容不迫刚正不阿——仿佛根本就是遭人陷害的模样,加上才见识过我那强撑的气场,他们也无可奈何,只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地选择忽略,速速将我押解至皇宫。
入了宫门,心慌意乱的我径直被押到了偌大的广场上。在那里,黄袍在身的梁尊帝正携后宫四妃,摆开前所未有的架势,等候着我的到来。
目光触上那冷若冰霜的容颜,我的身心仿佛在刹那间就跌进了冰窟,寒彻刺骨。
不得不承认,梁尊帝的那张脸,于我而言是极具威慑力的——更何况此情此景下,我确实心中有鬼。
“民女叩见皇上,叩见娘娘……皇上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我如同往常一样,俯首跪拜,尽管内心的惶恐已在蚕食着我所剩不多的冷静,但我还是竭尽全力维持着面上的镇静。
甫芹寻不在,她不在,只有她不在……难道说,真的是那件事……
心中仅存的那点侥幸也快消磨殆尽,我匍匐在地,慌乱难以自已。
“你可知罪?”斜上方,梁尊帝单刀直入,一字一顿地说着,那嗓音,在这暑气方退的七月里,显得格外冰冷。
“民女愚钝,不知皇上所指何事。”我保持着叩首的动作,似乎不仅是因为堂上之人未许我抬头回话,更是因为这样做能让我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谋害皇嗣。”男子字字珠玑,寒意丝丝入骨,“你若尽早认罪,朕还能赏你个全尸。”
“轰”的一声,我不由浑身一颤。
死……是死罪。
一道晴天霹雳降下,我顿觉胸中气血上涌。
究竟是怎么搞的……她明明说过不会供出我的……朴非,她食言了?或者,她从一开始就在骗我?!
猛然觉得自己或许做了一件有生以来最愚蠢的事,我后悔不迭。
不能……不能认,一旦认了,就必死无疑!现在只能尽我所能拖延时间了!
“回皇上,民女真的不知皇上所言何事,还请皇上明鉴。”打定主意后,我的一颗心颤颤巍巍地挂在了悬崖边。
“贱人!你还敢狡辩!?”突然,上空响起了女子的声音,我一时难以分辨,它到底是出自何人之口,但我头一次觉得,这凶狠尖锐的话语是那么的美妙,“你……你……皇上……”那狠戾的女声冷不丁地软了下来,瞬间变得娇嫩欲滴,“您要替臣妾做主啊……这个心肠歹毒的贱人,居然暗渡陈仓,不让臣妾怀上您的龙种啊皇上!呜……呜呜……”
等等!这是谁?我充其量就是送了点避孕药给甫芹寻,怎么就害到其他嫔妃了?
不明就里的我很快察觉到了其中的猫腻,想抬头一探究竟却又不敢贸然行事。
“娴妃妹妹,灵妃妹妹这会儿都躺在床上了,也没见她像你这般哭天抢地。”就在此时,另一个女声猝然响起,揶揄之意显而易见。
原来方才指控我的女子是娴妃——可是,我怎么就成了害她怀不上龙种的人了呢?
“淑妃姐姐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本宫若是像淑妃姐姐这样,因为自个儿的肚子不争气而怀不上龙胎,那也怪不得谁。”娴妃立马就敛起了适才哭爹喊娘的调子,继而与淑妃针锋相对,“可是皇上,臣妾是因为有人从中作梗,才未能为皇上诞下一儿半女,这不一样啊皇上!”娴妃看来是变脸转性的高手,前几秒才明嘲暗讽过,下一刻就又泫然欲泣了。
在此等九死一生的紧张氛围中,我却不由自主地因女子的话而感到好笑:她娴妃进宫多年未育,敢情都是我这个才现身一年有余的家伙造的孽?她大概根本就不会想到,四妃至今皆膝下无子,全是因为她们的夫君从无此意吧?
思及此,我猛地一怔:朴非是皇上?不对啊,他既然把甫芹寻当成他妹妹的影子,又岂会不容她怀上龙嗣?更何况,再怎么着他也没必要扯上我啊?
“你……”淑妃遭人反唇相讥又不好发作,想必此时脸色定是相当难看。
“好了!”闹剧逐渐取代正剧之际,第三个女子的声音插了进来,“皇上,依臣妾看,还是给云玦一个申辩的机会,听听她究竟作何说法。”
这声音我认得,是德妃。果然还是她稳重可靠,有仁厚之心。
“抬起头来。”梁尊帝似是听进了德妃的规劝,终于准许我抬头回话。
然而四目相对的那一刻,我的心肝还是不可避免地抖了一抖。他那极不友善甚至隐隐带着怨毒的眼神,我并不陌生。时隔许久,我突然领悟了他打从第一次见面就看我极不顺眼的原因。
因为我的这张脸,神似他妹妹的夫君——浮暄帝。
如今,他对我的厌恶,应该又多了几分吧。
但倘若得知我才是他真正的外甥女,他会作何感想呢?
我垂下眼帘,不再去看。
不到万不得已,我决不会捅破这一真相。
眼下,我只能实行缓兵之计,期盼着有人能救我于水火之中。
“云玦,本宫问你,你可有将致人不孕的药丸交给灵妃?”得到了梁尊帝的许可,德妃这个后宫主事之人这就展开了盘问。
“回娘娘,民女没有。”我仰视着德妃等人,故意挺直了腰板回话——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感觉真不好受,但除此之外,我别无他法。
“可是据灵妃所言,是你亲手将药丸交到她手中的。”德妃闻言,立马抛出了传说中的证词,叫我心中登时打了一个激灵。
甫芹寻……果真是她出卖我!?
“回娘娘,民女并未做过此事。”一股怨怼油然而生,我不禁咬了咬唇,仍旧矢口否认,“恕民女斗胆一言,民女认为,此事很可能存在误会,还望灵妃娘娘能与民女当面对质。”
说出这句话的同时,我却在心底一声冷笑。适才听淑妃提及,甫芹寻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呵,吃个避孕药能让她卧床不起?我看她是没脸来见我吧?
“大胆!”岂料我的提议没有换来德妃的回复,却招来了梁尊帝的怒气,“你还有脸要求寻儿来同你对质?咳——咳咳——”
这皇帝,真是对她心疼得紧。
我被他一声怒喝吓得噤了声,只能暗自腹诽。
“皇上!皇上朴要动气。”德妃见状,唯有一边安抚男子,一边皱着眉头看我几眼,“那你又是否假借东漓程氏四子——辰灵之手,将那药丸混入娴妃手中?”
什么?!
我闻言一怔,下意识地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仰视着说话人。
怎么又扯上辰灵了!?
“云玦,说实话。”察觉到我显而易见的怔忪,德妃蹙眉催促道。
“回娘娘,”我立即回过神来,“民女从未做过此事。”
“大胆刁民!还在抵死狡辩?”德妃没发话,所谓的“受害者”——娴妃却抢先一步跳了出来,“若不是你,本宫的寝殿内怎会出现那种不祥之物?!”
我比你更想知道那避孕药是怎么流到你那儿去的!
“恕民女斗胆……敢问娘娘,”顶着巨大的压力,我咽了口唾沫,试图拨乱反正,“民女与两位娘娘无冤无仇,为何要冒着掉脑袋的危险,做出此等伤天害理之事?”
诚然,我的作案动机,他们定是说不出的!
“因为你是裕王爷未来的侧王妃,这点不够吗?”娴妃冷声反问。
“恕民女愚钝,民女嫁与王爷,同两位娘娘怀孕与否又有何干?”我双眉紧锁,一时不解于这其中的逻辑。
“哼,你的那点心思业已昭然若揭……此等大逆不道之言,本宫说不出口!”一席话,被娴妃说得义正词严,可我却还是听得云里雾里。
“朴云玦。”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脸色灰暗的梁尊帝冷不防叫了我的名字,“你企图保你未来的夫君继承皇位,故而暗中染指朕的爱妃,阻止她们怀上龙嗣,可是如此?”
他话音落下,我当场惊呆。
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像回事儿的……但是我真的从来没有产生过这种想法啊!
“回皇上,云玦从不敢有这等非分之想,还请皇上明鉴!”我急忙俯首叩头,心中忽然升起一种百口朴辩的无力感。
“有或没有,不是你一张嘴说了算。”娴妃厉声说着,似乎对这件案子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皇上,臣妾以为,此人巧舌如簧、拒不认罪,理当施以严惩,以儆效尤。”
我跟你有仇吗?需要你这般死死相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