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没地位
醉殇奴2017-06-21 15:123,754

  “但不是说……在你们东漓,无名无份的孩子在族里是没有地位可言的吗?”我不禁心生疑惑,因为我想起了辰灵多年来所遭受的冷遇,想起了穆清弦常年云游四海也无家人问津,想起了黎烨贵为皇子却时常被遗忘在无人知晓的角落,“他要如何继承这庞大的家业?族里旁枝错节的,那么多人,特别是他的两个哥哥,他们能答应吗?”我不假思索地说完,猛然意识到自个儿的失言,“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无妨,我知道,你决计不会瞧不起我们几个。”黎烨善解人意地笑了笑,继而话锋一转,“不过这次,他们想不答应也难。”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

  “何以见得?”我目视他起身踱步,不解地追问。

  “因为清弦的爹是吃了称砣铁了心的。”黎烨负手而立,好整以暇地转过身来看着我,“他这个人,平日顽固不化,叫人难以招架,但在头脑清醒的时候,一旦他认准了一件事,是敢于以他的执着,去冲破世俗桎梏的。”

  “你是说,他会力排众议,扶清弦上位?”我总结道。

  “对。”黎烨双目炯炯地盯着我,笃定颔首称是。

  “你似乎很希望清弦能在穆氏当家做主?”察觉到对方眉宇间不可忽略的喜色,我直接探问。

  “……”他莞尔一笑,目光如炬,“清弦本就才智过人,倘若不是碍于出生,他早就把那两个不成气候的兄长甩过几十条大街了。”他顿了顿,不加掩饰地扬起了嘴角,“如若他将来接下左相之位,那么于思儿于东漓,无疑皆属喜事一桩。”

  “若是如此,当属最佳。”强颜欢笑下,我附和着点点头,心里虽也为友人感到高兴,但我此刻所关注的焦点,全然不在于穆清弦未来的仕途,“只不过,他要是真的当上了一朝宰相,以我们各自的身份,怕是很难在长时间地聚在一起了。”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为的是替接下来的提议做好铺垫,“他怎么还窝在东漓?也不知道赶紧来我这儿多聚聚。”

  “这你就冤枉他了。”听了我的“嗔怪”,黎烨忽而敛起了脸上的笑意,“他不是不想来,而是被他爹困住了。”

  “什么?!”预料之外的讯息令我霍然起身,情不自禁地睁大了眼。

  “……”许是我的反应过于激烈,黎烨不明就里地瞅着我,眸中溢出迷蒙之色,“怎么了?”

  “哦……哦,没什么,这……这消息来得有点突然。”视线飘移片刻,从错愕中抽身的我赶紧笑着掩饰过去,“他……那他爹为什么要困住他呢?”

  “你还不了解清弦吗?”黎烨似笑非笑地反问我一句,“以他那性子,只喜欢游历五湖四海,结交八方朋友,金钱和权力于他而言就是天边浮云。你说,他岂肯乖乖遂了他爹的愿?”

  “所以……他爹就关了他?”我心下一凉,面上恐怕已露出异色。

  “的确,他被软禁也有一阵子了。”黎烨若有所思地说着,“依我看,短时间内我们是见不到他了……”

  见不到,见不到,见不到……

  这三个字不断地在我的脑中盘旋,瞬间扰乱了我的心绪——黎烨还在那儿说些什么,我却业已完全听不进去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见不着清弦,就没有办法让他替我诊脉,没有办法让他替我解毒……这世上最清楚我健康状况的就是他了,我最信任的大夫也是他……这下该如何是好?他被他爹关在东漓,我要怎么办……要怎么办?!

  “云玦?云玦?”

  “啊?!”听闻耳边呼唤,我猝然还魂注目而去,映入眼帘的,是黎烨写满疑惑的眼神。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他上下打量了我几眼,不自觉地敛起了眉毛,“我看你脸色也不好,先前刚见面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没事啊!”我晃了晃脑袋,竭力冲他扯出一个微笑,“就是昨天晚上没有睡好,天气有些热……”避开他探询的目光,我找了个借口,欲加蒙混。

  我说不出口……实在说不出口……如果没有黎烨当初的无心之失,我想来也不会身中一叶障目之毒。我还能清楚地记起,那时他陪在我的身边,是多么的愧疚,又是多么的心痛。倘若现在让他获悉我剧毒未解,那他该是何等的揪心和自责?

  这样撕心裂肺的痛,我昨晚就尝遍了,我真的不想多一个人陪我承受苦难。

  “是吗……云玦,你要记得……”黎烨当然想不到我神情恍惚的真正原因,他相信了我的托辞,进而郑重其事地开口,“有事的话,一定不要瞒着我……我、我是说,切朴独自扛着,南浮前朝之事,我虽不能明着助你一臂之力,但好歹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他情真意切的一番嘱咐令我不由自主地抬头注目,目睹了他从正经到说笑的转变,“你看,东漓的事,我不也都对你和盘托出了吗?”

  “嗯……”我隐去心中苦涩,抿着双唇,微笑着点了点头,“我先告辞了,你也……别太担心东漓的局势。”

  他略作颔首,扬唇浅笑。

  转身迈开步伐,我走着走着,伪装的笑容迅速消失殆尽。

  我恍然忆起了多年前在书上看过的一句话。

  小时候,我们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后,我们笑着笑着,就哭了。

  兀自行走在不知去往何处的道路上,两行清泪止不住潸然而下。

  我无声地哭泣着,痛苦地闭上了双眼。

  如果这一切都是一场梦,该有多好。

  不得不承认,我终究是个不够坚毅的女子。

  若是没有这些泪水,我甚至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宣泄心中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

  可是命运如此弄人,谁又能够安之若素?

  恍恍惚惚地走在宫中僻静的小路上,我只觉眼泪风干了,却又卷土重来。

  直到依稀发现不远处移动着的几个人影,我才猝然魂魄归体,手忙脚乱地抹干了两颊的泪痕。

  不可以……我不能让任何人看出异样……稳住,必须得稳住!

  勉强平复了起伏动荡的情绪,我先回了趟寝宫,用冷水洗了把脸。我对着镜子,确信自己看起来与平日里并无二致,这才若无其事地出了寝殿,只身前往御书房。

  接近目的地之际,我远远地就望见了一个向我匆匆跑来的身影。

  “皇上!您可回来了!”迎上前来的是一脸喜色的出秀。

  “什么事?”我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继续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沛河那边来报,说程相不日便可回朝。”出秀追随着我的步伐,语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雀跃。

  话音刚落,目视前方的我就不由自主地顿住了脚步。

  “啊对了,还有一封程相的亲笔书信。”

  我侧首看了看忍不住喜形于色的女子,一声不吭地举步向前,脚底不自觉地生出阵阵清风。

  径直来到案几前,我一眼瞧见了桌面的正中央,正规规矩矩地躺着一封“圣上亲启”的书信。

  “你们先下去吧。”我神色淡淡地吩咐。

  “是。”跟进屋的出秀得令,携一众宫人迅速告退。

  我将右手伸向那封信,执起后,不急不缓地撕开信封,取出信纸,小心翼翼地将其展开。

  “分别两月,一切可好?

  仲夏五月,暑热逼人,沛河沿岸倒是清凉,乃难得之避暑胜地。可惜总也难忘承诺,是以归心似箭,并不留恋。

  工程提前上马,过程虽有波折,结果却是超出预期。当地官员尽忠职守,勤勉有道,共事者皆知识渊博,令人汗颜。今后之事交付与之,定将不负你我期望。

  所以,距离当初估算之日尚有三分之二,我这个监工却已然没了用武之地。二十五日这天,我二人便可相见。

  可会治我玩忽职守之罪?笑。

  此致,望君安。”

  白纸黑字,跃然纸上。

  目睹他苍劲有力却不失飘逸的字体,我的眼前仿佛浮现出他的音容笑貌。

  看着看着,我止不住潸然泪下。

  辰灵,辰灵……

  我不断地在心底呼唤。

  你快点回来……我很害怕,真的好怕……

  掩着嘴唇,我无声地哭了许久。

  但后来,我还是擦干了眼泪,把那封信好好地收了起来。

  当夜,我做了个噩梦。

  我梦见一个女子满嘴是血,满脸泪痕。她好像是我,又似乎不是我。有一只手在梦里拼命地擦拭那些鲜血,却无论也擦不干净。

  我惶恐极了,挣扎着睁开了眼,惊觉自己已是冷汗涔涔。

  一梦惊魂,令我再也无法入眠。

  蜷缩在床角,我双手抱膝,尽可能地让身体团在一块儿。

  炎热的夏夜,冰冷的皇宫。

  那个曾几何时揽我入怀、许我安心的男子,此刻偏偏远在千里之外。

  为什么在我最恐惧、最无助的时候,你却不在我的身边?

  你答应过要陪着我的。

  所以……你快回来……

  埋首于双膝之间,温热的液体很快湿润了我的皮肤。

  我想,我唯有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里暗自垂泪。

  一旦东方既白,再痛苦再仓皇再悲伤,我也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因为我是一代帝王,是一国之君,我必须顶着所有的恐慌、不安、未知和变数,在前朝文武百官的面前,在后宫宫女太监的面前,始终保持着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姿态。

  我告诉自己:一切还未成定局。

  为此,我不能让任何人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更何况,一树繁花之毒既然复发,那么强烈的情绪波动只会将我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因此,我要镇定地……坚强地……向命运之神讨回生的希望。

  翌日,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密召一名太医,命他代替穆清弦为我诊脉——而这名太医,至少需要满足守口如瓶及医术高明这两大基本条件。

  为了暗中寻找这样一个理想的人选,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亲自翻阅了太医院和吏部的相关记录,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排查与筛选,没多久便列出了几位候选人。

  只是最终的结果尚未出现,我已经迎来了辰灵归来的日子。

  五月二十五日——他在信中既已说得如此确切而又肯定,那他必然会言而有信,准时回到皇城。

继续阅读:第一百七十四章 盛夏之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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