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去,孟夏就见徐书同和石头、栓子跪在院中,刘明背着手走进走出,不时急得直拍手,孟夏在相府待过,一看徐书同那架式就知道是被罚了,这罚的人肯定不是刘明,否则他不会急得团团转,刘明是长州城最高长官,他没罚,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前几日见的那个什么世子仪在为难徐书同。
这大冷的天,还下着雨,孟夏撑着伞都觉得手冷得厉害,何况那跪在雨里的徐书同三人,不过孟夏长这么大,所能结识的人,不是小厮就是丫头,贺中珏这种落魄的王公贵族,也误打误撞遇上的,她不可能认识这些达官贵人的,自然无计可施,看着徐书同跪着,只觉得那个什么世子仪真不是一般的遭人讨厌。
孟夏在撑着伞站在雨里,出门的时候发现下雨,因为生气没有回去换厚点的不浸水的靴子,所以脚上的黑色棉布鞋子快就浸水了,不过小半柱香,手脚俱冰凉,想那三人跪在雨里,不知道会冻成什么样子,只能干着急。
徐书同三人在那雨里至少跪了大半个时辰了,终于那什么世子仪的马车驰了过来,看样子这世子仪是要出门。
马车停在屋檐边,离孟夏比较近,孟夏怕被人发现又给徐书同添乱,只得往墙角边挪了挪,略等了一会,才见披着裘皮披风的世子仪在一纵人的拥簇下,走了出来,有人撑了黄盖伞,世子仪走到马车边,刘明赶紧走上前一拱手问:“世子仪,书同这冲撞之罪…”
世子仪看了一眼伏在马车边的随从,一脚用力踩上去,一脚就把那随从踩倒在地,世子仪看着脚下道:“唉,徐书同这冲撞之罪也是可以将功折罪的,那得看他…”
徐书同不屑地看了一眼世子仪,世子仪便哼了一声,重责那个倒在地上的随从,才踩在另外随从的身上上了马车,有一随从忽在那世子耳边小声道:“世子爷,奴才瞧清楚了,这人竟是那日打死世子爷爱马的人。”
世子仪听了大怒,恨了跪在地上的徐书同一眼,吩咐一声“走”,马车就扔下跪在雨里的徐书同三人扬长而去。
刘明拍着手背不由得道:“书同,书同,你…你性格一向温和,这次是怎么了,这次是怎么了,早知道如此,我就不该…”
正如刘明所讲,徐书同的性子温和,也不会轻易跟谁冲撞,但跟这世子仪大约是八字不和,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冲撞上,而那个生得倾国倾城的世子仪,明摆着心胸不是那种开阔的人,如今又认出了徐书同是打死他马的人,不往死里整都怪了。
孟夏穿得单薄,才好的身子在冰冷的雨里站了这一会儿,又有些受不了,还担心徐书同看见她在这里。
孟夏正愁如何办才好时,忽听到身后有人道:“傻丫头,你身子才好,这么劳心劳力干什么?”
孟夏没想到贺中珏会跟来,吓了一大跳之后,转身就跑,贺中珏赶紧撵上道:“夏,夏,这下着雨呢,你这伞也得给我遮挡遮挡。”
“那刚才也下着雨,你也没遮挡呀。”
“夏,这么冷的天,你来这冻着干什么,想想,这种天气烫上一壶酒,你我二人挤在一张椅上品酒赏梅,哦,这里的梅不多,赏雨也成,那才是人生一大惬意之事,对吧?”贺中珏避而绕到别的话上,孟夏瞪了贺中珏一眼道,“你是想和凤琴、桃樱、绿蕉挤在一张椅上品酒赏梅或赏雨吧。”
贺中珏一把搂住孟夏笑道:“夏,又吃醋了,不过,我最喜欢看你吃醋了,和那凤琴也好,桃樱也她,绿蕉也罢,如果没有夏在一旁吃醋,那是一点滋味也没有。”
“贺中珏,你…”孟夏听了,眼泪一个劲打转,贺中珏一笑伸手把孟夏抱了起来道,“好了,你想怎么闹都成,但是别在这样的天气糟蹋自己,你想你要是把身子糟蹋坏了,谁来瞪我。”
孟夏还挣扎,但突然一软麻就软在贺中珏怀里,只是这原本温暖的怀抱这会儿让冰冷的雨水打湿了,一点也不是温暖。
孟夏醒来是躺在桂巷那屋后院的耳房里,盖着松软的被子,贴身的衣服原本被打湿了,这会已经换上干爽的,被窝里实在暖和。
孟夏爬起来,又缩了回去,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她有些担心徐书同,不由得用手托着下巴,叹了口气,又不明白那个淡定从容,与世无争的徐书同怎么突然和这个什么世子仪钻上了牛角尖,当然这个世子仪的所作所为实在应该是找抽型,但人家是世子,官大一级都压死人,何况大的远不止一级。
孟夏托着下巴想了一会,想贺中珏如果在堂屋和那凤琴、桃樱不知道又在表演什么香艳,心里虽很想去看看徐书同到底怎样了,因为一不想去看那香艳一幕,二是天也黑了。
孟夏左思右想,最终选择窝回被里睡觉。
这一觉好睡,孟夏的精力完全恢复过来了,她打小就侍候别人,并不特别适应花灯侍候,所以轻手轻脚拿过衣服,换上就溜出了耳房。
贺中珏没在床上,孟夏就怕他又在堂屋跟桃樱她们鬼混,好在到堂屋时很安静,没有她昨日看到的景象,孟夏松了口气,刚要迈出去,一股子桂花油的香味就飘了过来。
孟夏知道谁来了,一抬头,果见挥着手帕的桃樱走了过来,往门上一倚又堵住孟夏的去路,手帕一挥道:“哟,孟老二,你又要出门呀?”
“这跟你有关系吗?表嫂?”
“在孟家寨的时候,你死活不肯叫我一声表嫂,现在叫得可真亲热呀。”
“那是。”
“想讽刺我,是吗,讽刺我是你表嫂,却躺在你男人的床上,是吧?”桃樱毫不遮掩地就把孟夏心里所想讲了出来,和孟夏交手数次,她知道孟夏不喜欢听哪些话,当然孟夏越不喜欢,她就越要讲,还要多多地讲。
孟夏看着桃樱不屑地道:“如果表嫂一定要让我回答,那我不妨告诉表嫂,你是我见过的最下贱、最不要脸的表嫂!”
桃樱一听就笑了,笑得已经颇有贺中珏那种妖妖的风范:“孟老二,我本来就不是什么高贵的女人,而王玉却是我见着的最有品味的男人,他的言谈是那么让人着迷,举止是那么让人心动,我就喜欢他,从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了。”
孟夏哼了一声道:“表嫂,我怎么记得你看到他第一眼的时候,是要把他撵走呀。”
“那是我没见着他的真面目,这怎么能怨我呢?”
“你真无耻!”
桃樱得意地一笑道:“无耻怎么样,无耻的我已经得到了王玉,不过这样是不够的。”
“你要怎样才够?”
“我要他天天躺在我的床上,眼里只有我一个女人。”
如果贺中珏和自己没有那样的肌肤之亲,孟夏差点笑抽筋了:“表嫂,你不仅是我见过的最无耻的女人,还是我见过的最没脑子的女人。”
“哟,哟,哟,孟老二,你这话我怎么就听不明白了,我抢了你的男人,你整日还穿成得跟个男人一样夜不着家,到底是你没脑子还是我没脑子?”桃樱非常夸张地笑着,笑得都快喘不过气了,“孟老二,我知道你嫉妒我,恨我,不过你又拿不出什么招术来,怕王玉现如今连看都不愿意看你一眼吧。”
“那请表嫂多出点招术,让王玉一直看着你,拜托了。”孟夏哼了一声就走了出去,心里却暴跳如雷,如果贺中珏真如鲁婆子所讲的那样喜欢自己,怎么会容得桃樱这样气自己,看样子贺中珏早就……,如果这样,虽自己无心与这桃樱、凤琴争风吃醋,就算自己暂时不能离开,也不能容忍这桃樱如此猖狂,必须想个法子治治她。
孟夏气哼哼跑到徐书同的捕快房,徐书同没在,孟夏见他的桌案都很乱,想着徐书同给自己文书的职务,自己好象从任职以来,就没正儿八经地上任过,赶紧整理了起来,这一整理就看见徐书同写的一张禀事的案卷。
孟夏伸手拿起来打开,她除了相府那些识不得几个字的小厮、丫头的涂鸦之字,看得最多的是二小姐的字,小姐的字是有口碑的,那肯定写得非常好;然后看过孟大茂的字,孟大茂的字是得到孟家寨认可的,过年要给大家写对联的,那自然写得也不差;按贺中珏和孟小全的对话,贺中珏应该会写字,字还写得很漂亮,贺中珏给孟小全写了本字贴,那日拿在手里,结果守岁一来报百两黄金的事,自己竟忘了去看,那本字贴好象一直压在自己的枕头下。
徐书同果如孟夏所想,是个会写字的人,而徐书同这手字,绝对不比孟大茂写得差,孟夏就不太明白,既然如此,为什么庆祥叔还要请孟大茂帮忙写对联。
不过孟夏到底没见过多少好字,仅凭是自己认为,或许是因为对大茂不满,就更倚偏徐书同一些,于是摇摇头,停止胡思乱想,赶紧把桌面都收拾干净了。
孟夏刚一收拾完,就听到徐书同和石头、栓子的声音,栓子带着重重的鼻音道:“三哥,刘大人让加派人手,我们还要不要加派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