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阡雪如在地狱走了一遭成功逃离步奕宸之后,再也不敢掉了轻心。
一边上山,她一边捡起石子,然后一路按八卦方向扔放石子。这么做,全是为了防止步奕宸临时反悔来捉她。
“夫人?你这是为何?”侍女与侍童不解她的举动。
苏阡雪一边扔放,一边沉声答道,“我在摆迷失阵,不懂阵法的人闯入就会在这里迷失,刚那群人不怀好意,倘若他们追来,我会用阵法把他们领下山去,让他们再也追不上我们。”
“就像传说中的迷失森林?”侍女反应真快。
苏阡雪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比喻,不过这只是一种障眼法而已!这里林木繁深,獐气浊重,容易让人呼吸絮乱神智不清,如久看迷失阵摆的石子,便会让人精神错乱一直在原地打转。并不是森林迷失人,而是人迷失了自己。”
“原来是这个道理,难怪前阵子阿木说在这里迷路了,八成那时他神智不清。”侍童对苏阡雪不禁流露钦佩。
他们一直知晓龙夫人为将军立下不少战功,却不曾见过她还有这本事。居然知天文,通地理。
“那要如何才能破阵呢?”侍女又好奇问。
苏阡雪顿了一会,才毫无保留回答道:“闭上眼睛,听觉敏感便能走出这里。”
这迷失阵是她又瞎又哑时无意中研究出来的,想起那些艰苦的日月,苏阡雪忍不住心口抽疼。不愿再想起以往的事,扔下最后一颗石子,她拍了拍手,原本就苍白如纸的脸孔这时更加白了。
“好了!应该很安全了,你们继续随我前往飞天瀑布。”
“诺。”
少顷,三人终于在飞天瀑布底下找到了龙泽。
那时,龙泽卷高了裤子,正与其他比他年长的少年在浅潭里玩得不悦乐乎,笑声传得很远。
“夫人?”侍女与侍童不知她突然停下不动是何意思,他们以为她要开始训斥龙泽了,岂知她却暗暗站在一旁,失神望着。
好半晌,才听苏阡雪叹口气道:“随他玩会吧,也许往日我将他管得太严了。”
两个孩子并不知自己的身世,从两个孩子懂事开始,她就逼得两个孩子苦学。六岁不到的孩子,已经学会了许多东西,说得夸张些,两个孩子都可以进京参加科举考试了,没让孩子们露本事,是因为世上还不曾见过六岁状员郎。
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能得此孪生子,她此生也无憾了。
自嘲地,她笑了。
这时,她真不知应不应该感谢刚那可恨狂妄的步奕宸给了她两个宝贝。
龙泽在浅潭中玩了许久之后,才忆起了时辰,仰头看一眼天色,大吃一惊,急忙一扔鱼网,奔着要打道回府。然而,当他瘦小的身子爬上了岸,只顾着穿鞋那刻,他才看见一对熟悉的绣丝鞋。
心口咯噔一跳,他心知大难临头了,胆战心惊抬首。当那张似笑非笑的脸现入眼帘,他更恐惧了。
娘亲若是对他严厉的脸孔他还知如何应对,可若对他笑,那一定表示娘亲很生气不能饶恕他的作为。爹爹和娘亲,不知为何他更惧怕娘亲,娘亲虽长得如此倾城本不严厉,可那治好的明亮动人的黑眸却让人不敢直视。
“娘……”龙泽知错了,害怕地低下头,一双小手上沾的泥土还来不及洗,潜意识地往后藏。
“摸鱼好玩么?”笑落入眼底,苏阡雪并没有责怪他,而是柔声问。
龙泽心再往下沉,他老实地颔首,艰难地挤出两个字,“好玩。”
“那你开心么?”苏阡雪又问。
龙泽背脊冒了冷汗,“开心……”
“哦?那娘也下去玩耍看看。”声音还是那么温柔,甚至说动便动,弯下身子,要脱去鞋子。
龙泽被吓着了,他心跳漏拍,慌张抬首,急忙阻止,“娘,别这样,龙泽知错了,娘别生气,以后我再也不贪玩了……”
“哦?”苏阡雪嘴角笑意更浓,她身后的侍女和侍童也忍不住笑。
“娘若还是很生气,要打要罚随娘罢!”龙泽突然转过身去,然后弯下腰,拽起上衣,拿个小屁屁对着三人。
“噗哧……”苏阡雪还没笑,倒是侍女先笑出声来。
“少爷,夫人没有真生你的气,但夫人却很担忧你的安危。”侍童将龙泽扶直,随后帮他拽好衣裳。
龙泽惊骇地瞪大眼,他不解,做错事为何如此轻易便没事了?
苏阡雪伸出素手,轻柔地为他理顺额头的几丝散乱的发丝,感概道,“往后别一人贪玩单独外跑,否则娘很担忧,你若出了什么事,你叫娘以后怎么活了?你们兄妹二人的命,是用娘的命换来的。你们受一点伤,便痛在娘的身上,你们明白娘的用心良苦么?”
余音未了,苏阡雪想到当年难产濒临生死,莫名掉落一滴泪,偏巧滴在龙泽的小脸蛋上。
脸蛋一热,龙泽心口一惊,惊见自己惹娘哭了,他点头如捣蒜,惊乱道,“娘别哭,龙泽明白了,往后我再也不做让娘伤心的事。”
他不提醒则好,一提醒,苏阡雪的眼泪更不受控制,她又是落泪,又是欣慰地笑着抚摸龙泽那张与步奕宸三分相似的脸,强作轻松语气说,“他日你想玩乐可以知会娘,娘再唤上你爹爹还有恩恩,我们一家子一起开心,千万别一个人偷乐啊。”
“娘,龙泽知错了,娘的训导我会谨记在心。”娘亲越哭,龙泽也想哭了。猛地,他想起爹爹曾教过他,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哭,而且还要变强大才能保护娘。这时,他惹娘哭真的太不应该了。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记住了就好。”苏阡雪从衣襟拿出丝帕,为龙泽细心地擦去手中的泥巴,才叮嘱道,“出来不少时辰了,快随娘回府去,否则又连累你爹爹担忧了。”
“嗯嗯!一切听娘的。”龙泽背脊一挺,紫眸一亮,暗中发誓,往后他一定不会再让娘伤心,还要让自己快点长大且变强大保护娘。
秦槐大概做梦也没料到,他私下命令前往逮捕苏阡雪的大内侍卫,全都困在了将军府后山原地打转。
十名黑衣侍卫别说是捉人了,连要如何走出这片森林都找不到路。
“慢着,我们不是误入迷失森林,而是陷入了阵法,再这么走下去,走到入夜还走不出去!”其中一个头领,拦住了另九位黑衣侍卫。
“那怎么办?”另一人困惑问道,同时声音变了,流露恐惧,“秦公公若是知道我们办事不力,往后有我们好看了。”
“他要降罪我们也别无他法,希望据实以报他能轻饶,此刻先想方设法离开这里再说!”那头领说:“你们紧跟着我,我延路做记号,应该能带着你们走出去。”
“是!”众人应道,而后紧紧跟着。
黑衣头领,每走一段路,便挥着金钢软剑,在树杆上砍一剑。如此,他们走了好长的一段路,众人见场景与之前有所差异,几乎兴奋得要欢呼了。可当他们看到一颗树杆上那熟悉记号,心再次沉落谷底。
原来他们没有走出去,而是绕了一圈从不同的方向回到了原地。
“为何我们又回来了?”
“我们恐怕要成为人家的玷板鱼肉了!”
众人乱了,声音越是恐惧。
那头领也失了冷静,朝众人怒吼,“不许乱!越乱越走不出去!对方一定是个能人,我们一定冷静破了他的阵法,否则我们谁也别想走出去……”
话音刚落,山间突然传来如是天籁的萧声,就像及时雨,让十人精神一震。
“你们快听!谁在吹萧?”一人惊骇出声。
“不管是谁,我们去将那人捉来,叫他领我们下山!”
余音未了,十人已向声源飞奔。
奇怪的是,不管众人如何飞奔,却觉得萧声离自己越来越远。
不知过去多久,十人被眼前的景物震呆了,眼前的十字路口,不就是上山路么?那块矗立的石碑,上面入石三分的刻字‘禁地’这时是多么熟悉。
十人顿下脚步,迷惑不解,心惊胆战,担忧自己会不会中了下一个陷阱。
“我们为何出来了?”
“管他如何出来的,速速离开方为上策!”
十人,像落水狗似的,不怀好意而来,最后狼狈离开。
当他们的身影完全消失,方见苏阡雪牵着龙泽,还有侍女侍童一并从岩石背后走出来。
“龙夫人真是料事如神,神通广大!瞧他们刚那离去时的模样!”侍女喜悦地笑。
“奴才不解,何以龙夫人不是趁此机会捉住这些人,然后交给将军?”侍童迷惑不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