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徐盼穿好鞋子,站起身来的时候,头上的灯光突然“滋滋”的闪了闪,因为此时天色虽然已近黄昏,但太阳未落山,窗外的光线还算充足,徐盼并没太过注意灯光的变化,更全然没有察觉此刻房间里的小胖妞已经变成了让人惊艳的大美人。
她的房间里没有镜子,自从长胖了以后,她就不大喜欢照镜子。
不过,她清楚记得曾美欣的房间里有一面很大的全身镜,她这会儿已经出门去了,徐盼沉吟片刻,决定为这双美丽的高跟鞋冒一次险,趁着曾美欣出去了,偷偷溜到她的房间去照照镜子。
门被悄悄打开一丝缝隙,徐盼探头往外一看,客厅一片寂静。
——安全!
她背部轻贴墙壁,整个人轻手轻脚地朝曾美欣的房间慢腾腾地移过去,动作像猫一般轻巧。
还没走到曾美欣卧室,就听见大门口玄关处传来 “蹬蹬蹬”的高跟鞋声和转动钥匙的声音响起。
不好,是曾美欣又折返回来了!
听到门口的响动,徐盼一时手足无措,心脏跟着剧烈跳动,怦怦,怦怦怦怦!
此时曾美欣已经开门进来了,来不及让徐盼多想,两秒后,回过神来的徐盼立马跳起来朝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在关上卧室房门的那一刹那,她耳畔远远传来曾美欣的惊声呼叫:“喂——”
一锁上房门,徐盼重重的倚在门背后,还来不及喘口气,门外就传来急速的咚咚拍门声,还夹杂着曾美欣气恼的喊声,“开门!徐盼,我已经看见那个人了,你藏不住的!我现在命令你马上开门,否则后果自负!”
一脸惊惶的徐盼正手忙脚乱地脱下高跟鞋,根本没注意到自己从大美人变回了胖妞,她动作麻利地将鞋塞回盒子里。
“来了来了——马上啊——”她慌张的张望了一眼门口,尽可能让自己语气装作镇定淡定。
拍门声并未停止,反而更加激烈,门外的声音听得清清楚楚,“你再不开门我就给我妈打电话了,说你偷偷带了狐朋狗友回来鬼混!”
徐盼争分夺秒地踮起脚将礼盒塞到衣柜里最高的那一层,再胡乱抓过几件厚实的冬装衣服掩上,转头焦急道:“来了——”
门打开的时候,徐盼还微微喘着粗气,眨了眨乌黑的眼睛,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微笑道:“那个,美欣姐,你……你找我有事儿啊?”
曾美欣斜睨了她一眼,一把推开她径直往里面走,“你把什么人带回家了?”
“什么人啊?”徐盼迷茫。
环视周围,房间里除了徐盼并没有别人,曾美欣不相信,认定是徐盼将那个人藏在某个地方,不然她为什么做贼心虚,刚才不敢给自己开门。
“装傻是吧?”曾美欣转过头来看向徐盼,她挑了挑眉,脸色不悦,“等我找到了再跟你算账!”
说完,曾美欣看了看门背后,又撩起床单朝在不知在床底下找些什么,见她打开衣柜,徐盼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眼睛睁大,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到衣柜最高那格。
不是她瞎紧张,她几乎已经能想象到曾美欣看见自己穿那双漂亮高跟鞋后的反应,按照以往惯例,曾美欣一定会冷嘲热讽笑她胖子多作怪,然后会毫不犹豫的抢走高跟鞋,这些年,只要徐盼拥有曾美欣也喜欢的东西,最后都会被曾美欣以一哭二闹的方式抢走。
但那双高跟鞋那么美好,即使不能穿着它出门,徐盼也很想拥有它。很想很想,所以她刚刚才会出于本能地去守护自己喜欢的东西。
“哐当!”随着衣柜的木门被关上,徐盼悬起的心才缓缓跟着落了地。
曾美欣那张艳丽的脸突然凑近,凌厉的目光像审问犯人一样直勾勾地逼过来,看得徐盼不由得微微后仰,曾美欣逼问她道:“老实交代,你把刚才那人藏哪儿去了?
“我没有啊,什么人?”徐盼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她还以为曾美欣要逼着她交出鞋子呢,结果她竟问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曾美欣疑惑地皱了皱眉,心里认定徐盼就是在装大尾巴狼!自己刚才回来拿化妆包的时候,分明看见徐盼卧室门口有个窈窕动人的倩影一闪而过。
刚才她将这个房间能藏人的地方都撩开看了个遍,但事实证明,房间里找不到任何人,她心下疑惑不解,又有些气恼。徐盼这家伙,到底把人藏哪儿去了?!
这时,曾美欣的电话突然叮铃响了,电话那头的母亲一直催促着让她快点,不要让人家海龟精英久等。
“知道了,知道了。”曾美欣不耐烦地挂断了电话,转头没好气的瞥了徐盼一眼,这才不甘心地低声嘀咕了几句,离开了房间。
徐盼紧张地吞了吞口水,悄悄朝门外探出头去,看见曾美欣拿着金色的小化妆包确实离开了家门,她这才放松地仰面躺在松软的大床上,抬手遮住有些刺眼的灯光,她脸上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恍惚间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幸福感觉。
她守住了属于自己的东西,真好。背上传来棉被软乎乎的暖和触感,就像躺在一片轻飘飘的云层上,好舒服啊……
不知不觉,徐盼竟然不小心睡着了,再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被黑沉沉的夜幕笼罩,她听见客厅玄关里传来曾美欣踢掉高跟鞋的声音,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口探头张望。
只见曾美欣把手提包一把摔在沙发上,脸色难看得很:“什么海龟啊,一个月收入还不到三万,连给我买个包包都不够。妈,您怎么尽给我介绍这些伪富豪啊。”
“没事儿,咱们美欣这么漂亮,又是模特,一定会嫁入豪门的。”曾红梅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讪讪地笑着安慰道。
曾美欣赌气似的往沙发上一坐,鼓着腮帮子:“我不管,以后年收入少了七位数的,提都别跟我提,谁提我跟谁急。”
“好好好,”曾红梅赶紧安抚宝贝女儿,余光瞥见徐盼正站在卧室门口张望,招呼她道:“正好,盼盼,你赶紧去给你姐姐泡杯热茶来。”
“哦。”徐盼听了,转头钻进厨房里去了。
徐盼一边泡茶,一边吐吐舌头,这个时候千万别要少说话,要是惹得曾美欣那个炸药包爆炸了,吃苦的可是自己。
这时,听见门口有开门的声音,徐盼眼睛一亮,是爸爸回来了!
她欢快得像鸟儿一样跑过去,从徐宏志手里接过他有点破旧的皮包,快要五十岁的他面容依然俊朗,却显得疲惫不堪,透着沧桑,看得徐盼心疼得不得了,他一定累坏了吧。
徐盼端茶给曾红梅母女的时候,也给老爸泡了杯热乎乎的茶递过去,又给老爸捏了捏肩膀,徐宏志转过头欣慰地对她一笑,端起热茶呷了一口,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转头问徐盼:“工作找得怎么样了,有着落了吗?”
听了老爸关切的问话,徐盼心里一沉,眼神黯淡了几分。
生怕老爸失望,徐盼呵呵一笑,笑容中透着一丝勉强,猛地点点头:“在找呢,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
其实,很难有消息吧,已经面试过好多好多家了……
徐宏志欣慰地叹了口气,笑了笑:“我倒不担心你,你学习一直很好,肯定会有好公司赏识的。”说完,他才缓缓回过头去,仰靠在沙发上。
“是啊。”徐盼重重地点了点头,鼻子一酸,心里酸涩难过,她死死捂着嘴,强忍着不让自己落泪。
爸爸信任的眼神如一座沉重的大山,徐盼只感觉涌起一种莫名的不甘心和悲伤,明明拼命努力了,明明不想让爸爸失望的。
一股无力感渐渐充盈在她心里,原来有些事,真的不是努力就可以的……
夜色渐深,只开了床头的一盏小台灯,橘色柔光照在卧室里,满屋的寂静无声。
徐盼蜷缩在床边一角,双手抱着妈妈的遗照,心里的满腹委屈再也压制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簌簌而落,温热的液体顺着脸颊流过,落在冰凉苍茫的夜里。
此刻,她伤心不已,通红的眼睛望着手中的相框,照片的母亲正对着自己静静微笑,她反手抹去泪痕,声音哽咽低沉:“妈,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说完,又紧紧抱着相框低声抽噎哭泣起来,窗外的夜幕漆黑,城市渐渐陷入安静的沉睡,四下万籁俱静,除了一张逝世者的照片,没有人知道这个胖女孩这个夜晚有多难过。
想了一夜,徐盼怀抱着相框,不知何时带着满脸泪痕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后,徐盼站在窗前,晨风吹拂着雪白的窗帘微微拂动,她望着窗外重新升起的红色太阳,漆黑的眼眸里映照着清晨熹微的亮光。
她拉开窗帘,早晨的阳光照进室内,回头看了一眼床头。妈妈照片的相框旁边,整齐有序的摆放着几个旧芭比娃娃。芭比身上的衣服是徐盼小时候在妈妈的指导下自己做的,当年缝制手工的针脚显得有些粗糙,却沉淀着岁月的痕迹。
这一刻,她心里又重新注入了力量,因为有些梦想,注定是无法放弃的!
毕竟,世界上还有千千万万的设计公司,也许,总会有一家为她敞开一扇大门。
抱着这种微弱渺茫的希望,徐盼按捺住心中的彷徨迷失,继续给各家设计公司投去简历,去网投,去笔试,去面试,当一个人不顾一切的时候,老天往往会让她看到一丝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