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和沈桑榆有关？”江晏落座，直接问道。
霍城昀并不隐瞒，大方承认：“我知道她的死跟桑榆没有关系，但是你知道，并不是所有人都对遥远免疫。”
“周妍是我们杂志的签约模特，她平时的确高傲了些，因为口无遮拦也树了不少敌，但还真没看出来她有轻生的念头，我记得她刚进公司的时候，我问她的梦想是什么，她说她希望带着她妈妈环游世界，而且，她这么爱她母亲，想必不可能把她母亲独自留在世上，虽然没有实质证据，但要说她自杀，至少我是不信的。”
江晏对周妍的印象并没有多好，但也算不少坏，印象里，那个总是一脸不羁的女孩子常常用嚣张蛮横来掩饰自己的怯弱。
“她平常情绪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心理上的问题？”
“没有。”这一点江晏可以肯定，周妍这个姑娘平时和同事相处得挺好，也没听人说起过她有什么不正常的言行，再加上江晏本身曾经看过心理医生，对这方面的知识不说深知但也至少了解，一个人心理有无问题，她也能看个大概。
“她……跟她父亲的关系差到什么程度呢？”霍城昀很难想象，究竟关系能到多少僵硬的地步才能让周妍说出断绝父女关系这句话来。
江晏直直地看着霍城昀，对于她的目光，霍城昀丝毫没有避讳，他一向是活得光明磊落的男人，自身清白，目光澄清。
她抽出一根烟，晃了晃，问他：“不介意吧？”
霍城昀摆了摆手，“请便。”
待江晏呼出一口烟后，才慢慢说道：“周妍父母从小离异，离婚前他父亲就将所有资产移到了小三名下，因此当时她母亲除了一栋旧式公寓外没有得到任何财产，等办完全部手续，她父亲和小三双宿双飞，还生下个男孩儿，自然不会再把周妍放在眼里。那么多年周妍是跟着她妈妈一起过的，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也算过的不错，没想到前几天，因为那栋公寓划进了拆迁区域，加之位置又是市中心，若真拆迁，能得不少钱，她父亲现任妻子知道后不干了，跑去她母亲那里大喊大闹要求收回房子，周妍知道后气冲冲地找上他父亲，没想到她父亲不仅没有斥责那女人，反而对周妍母女破口大骂，这才有了周妍说要断绝父女关系这句话。不过……”
江晏顿了顿，像是努力在思索着什么，许久后才说：“她身上的伤应该不是她父亲所为。”
“你如何肯定？”
“那晚我见过她，她身上并没有后来的那些伤痕。”
“所以，应该是在她吃安眠药之前被人毒打一顿，而这个人不是她的父亲，因为她的父亲不会追着她回到她家里，她一直一个人居住，她有男朋友吗？”
“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这时一根烟燃到尽头，江晏摁灭烟头，摇了摇头。
霍城昀又待了一会儿，收到顾西蒙的短信，当即便准备与江晏告别，刚起身，江晏的声音便轻轻缓缓地传来：“霍医生，你现在还是将沈桑榆当成宝呀？”
霍城昀步子一顿，冲她微微挑眉。
“我记得她心里不是有个放不下的人吗？你就这么心甘情愿做备胎？”
“不是备胎。”霍城昀微笑着纠正，“我对桑榆从来没有一点企图心，不管你信不信。”
江晏笑了，“一个男人为了一个女人学医，时时刻刻守在那个女人身边，只要她一有风吹草动就鞍前马后体体贴贴，居然没有一点恻隐之心？”
霍城昀认为不必要同一个外人解释那么多，淡淡一笑，向她道谢后径直离开。
江晏倒并非对霍城昀有多了解，只是有好几次，她在他的诊所里见到那个小姑娘，白白净净的，很是活泼，鬼点子也不少，但每每惹事，霍城昀总是包容，他看待她的眼神与别人相比有那么些微的不同。那时她常常去他的诊所，跟沈桑榆也建立了情谊，沈桑榆更是常常拿他们两人打趣，希望他们终成眷属。
她记得最深刻的一句话是沈桑榆对她说的：“我觉得阿昀对你跟对别人不一样。”
她笑，“能有什么不一样？都只是他的病人而已。”
沈桑榆却固执地摇着头否认：“不一样的，我跟阿昀认识这么多年，我了解他的。”
她的确是了解霍城昀，但她并不知道在自己的背后，霍城昀像一堵山峰，随时准备成为她无处可去时的归路。
江晏曾经动过心，但也只是曾经而已，就像沈桑榆之于霍城昀，霍城昀之于她，都是一样的道理。
日落时分，霍城昀按照顾西蒙发来的地址找到了周妍的公寓——也就是她自杀身亡的地方。他只知道顾西蒙派出所里有人，但没想到这个人还能神通广大的让他们进到第一现场进行查看。
公寓的门大开着，奇怪的是门口并没有人看守，霍城昀走进去，发现顾西蒙站在客厅的落地窗边若有所思，神情竟比以往更严肃几分，瞧他紧锁的眉心，像是遇到了解不开的结。
“有什么发现没？”他率先打破这满室的令人尴尬的沉默，随意一歪头，瞥见卫生间里地上大滩大滩的水渍，想必就是那天周妍在浴缸里自杀时溢出来的水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