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迟这两天忽然忙了起来。
很多事情开始不分白天黑夜的忙,为了让自己的公司更加值钱,也为了未来。她开始努力挽救公司的现状。她不顾身体,好像满心都是报复,根本顾不上自己。
有时候陷入沉睡的时候,也有时候是两个人睡在一起的深更半夜,栖迟总能被一个电话轻而易举的叫起来。
起初丁伶并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离开的时候给她一个甜腻腻的吻,然后温声细语的叮嘱女孩早点回家,注意身体云云。之后,丁伶在穿好衣服跟出去,就怕有什么万一。可是慢慢的,丁伶的身体就承受不住这样的高压生活了。一夜无眠不说,第二天起来还要面对山高的工作,要知道丁家如今是云巅之上,一不小心就会坠入深渊。所以丁伶的心思,比栖迟要重得多,还要千万小心,自己父亲识破自己的想法。
这一天天色有些昏暗,栖迟难得没有一身正装出门,反倒是穿着一身真丝睡衣也不换衣服,就那么目光呆滞的站在窗前。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可不是我漂亮的小公主了。”丁伶上前抱住她,感受着她后背的清冷气息,心里竟然不自觉痛了起来。自己的姑娘,为什么要承受那么多的辛苦。
“我在想,我做了这么多,是不是个错误。”栖迟转过身,面对着面前的男孩,眼睛里忽然多了疼惜的情愫,她的右手慢慢抚过他的脸颊,感受着他男性的气息,和这多日来的疲劳,“你何必为我,付出那么多。我知道这些天你都在跟着我,就怕我出什么事儿。我很多天都自责都不能入睡。我强迫自己不去想,因为害怕,害怕自己会退缩。我因为恨,却忽视了你。但是我若是不做,真的对不起我自己的内心。伶哥哥你在商场这么多年,应该知道被背叛的滋味,我也相信你会用更加狠厉的手段来惩处对方。所以,伶哥哥你说,我真的错了吗?”
“你并没错,只是方式不对。”丁伶握住栖迟的手,感受着手掌若有若无的温度,忍不住又叹了口气,“所谓背叛,所谓报复,其实都不应该把自己唯一的亲人算在里面的。他们毕竟还是爱你的。公司在你这么多天的努力之下,以仅次于我们公司的市值被我们收购。丁家的产业由此也相当于从零开始了。其实我们也是冒了很大的风险。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所以要告诉你,你父亲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温澜是上海这个地区有名的演员。你平时若是看电视就能看见。她是你父亲的妹妹,亲生妹妹。至于你父亲为什么这么做,我想你应该会明白,我就不说了。”丁伶顿了顿,“现在我们两家成为了一家,其实都是你父亲在暗中操纵着。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栖伯父是个那么大义的人。”
“你说什么?”栖迟一脸的不敢相信,甚至觉得眼前的景色也开始慢慢变得模糊,“你的意思是,我一把葬送了我们的家族产业?我辛辛苦苦劳劳碌碌这么多日子,做的事情都是我的错?”栖迟步步后退,眼睛里都是怅惘,“原来,我才是那个最不孝的人。我还那么恨,其实都是恨错了人。”
“不!小迟,你应该理解你父亲的苦心啊。他不是为了让你自责,只是为了试探你的做法,虽然并没有那么尽人意,但是至少,也达成了他的愿望啊。”
“那我还是让他失望了吧。”栖迟苦笑,“伶哥哥我不是你,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不应该接手我们的家族企业。不应该就这么让它从我手里溜走。这让我以后怎么办,真的好难受。”栖迟一把扑进男孩的怀里,终于开始不顾一切的哭泣。这些日子来的心酸,疲惫,似乎都融入到了眼泪里,连泪水都有些苦涩。
“没关系,现在我们知道了,就没必要对爱自己的人在这么针锋相对了。我们现在至少不会遗憾了。小迟,其实你真的很棒,你的家族企业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在你身边存在着。你想看,随时都可以去。并不是因为你就会真的失去。既然我们已经是一家,那么东西自然也是一家的了。你就别伤心了,好吗?咱们改天去看看栖伯父吧。”
“他在家吗?”栖迟眼睛里忽然多了一丝的希望,“不是去旅游去了吗?”
“小傻瓜,既然温澜的事情是骗你的,那他自然也在家啊。温澜阿姨最近接拍了一部新戏,正忙着拍戏呢。”
此时的两个人都不曾想过,有些事情,一不小心,便是一生一世。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千金难买回头。更何况是人命,抑或是人心。有些遗憾,往往就是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造成的。而那时的你,只会意气用事,根本看不到前方的路,也看不到自己的未来。
可那又是何必呢?
事情发生了便是过去,纠结于过去的一点小事儿沉迷不可自拔,那你还要未来做什么?人的过错,通常都是自己铸造的,发生之后才会追悔莫及。其实何苦呢?过去的已经烟消云散,需要做好的只有未来和现在。
栖爸爸那么爱孩子,最终还是着了一招险棋。
栖迟那么坚强,最终还是在亲人面前溃不成军。
现在的两败俱伤,又该怪谁?
第二天清晨,栖迟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准备去看看自己的父亲。她找出了自己许久未曾动过的一件雪白色的毛衫,那是栖爸爸在栖迟十五岁的时候买的。当时说的是,孩子太小,但是看着这件衣服真的很适合未来的女儿,于是一时兴起就真的买了。那是一件很素朴,但却又很天真的衣服,毫无修饰,只是胸前有一只小小的猫头鹰,下半身就全是白色的流苏,很长,流苏的末端是好看的星星形状。
栖迟对着镜子,慢悠悠的整理着自己的着装和打扮,没有化妆。觉得自己的素颜才是最真的。扎了一个高高的马尾,看了许久,最终还是苦涩的摇摇头。日子回不去了,就是回不去了。就像是现在,穿着过去的衣服,扎着孩子一样的马尾辫,却还是一脸成熟和心酸。那种吊着高马尾无忧无虑的日子,真的已经过去了。
栖迟抚摸着自己眼角细碎的鱼尾纹,不禁苦笑,什么时候,自己也老了。时间过得真快啊,不知不觉中,已经是又一个十年了。这之中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倒也真是充实得很啊。
栖迟散开自己的长发,发梢微微上翘,这是刚烫的,还带着烧焦的余味儿。栖迟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还是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样子。皮肤白得可怕,却还是有血色的,也就是这点若有若无的血色,让自己看上去还活着。眼睛不管怎么用,都是格外的明亮,大抵是因为自己身体的原因吧。那双乌黑的瞳孔里,满满的都是故事。栖迟的睫毛很长,长到像是假的,所以栖迟也不愿意再去贴一个,只是看着那样纯白无暇的自己,有些恍惚。
犹豫了许久,还是拿起了浅粉色的唇彩,轻轻涂了几下。
这些日子,太过疲惫,唇色已经变得惨白。毕竟是见自己唯一的亲人,还是不要让他为了自己那么难过了。
栖迟想着把自己最好的一面给自己的父亲看。却不知道,前方是什么在等她。
眼前人是天边月,一次抓不住,那边是一辈子。
早晨七点,两人推开门,双双走了出去,准备去向栖家大院。
到的时候,栖家大院一片肃穆,门外看不见什么。但是因为栖迟有钥匙,所以不受任何阻碍的进了屋子。屋子里的景象,让她差点昏厥。
满堂的素白,这里不知什么时候早已经人去楼空。栖迟磕磕绊绊地走着,一点一点的看着。偌大的屋子里竟然空无一人。
“阿伶,我爸呢?你不是说他在家吗?我爸呢?啊?”栖迟寻找无果,最终还是绝望的拉住丁伶的前襟,样子有些可怕。
“你说啊,我爸去哪了!”栖迟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丁伶,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你是不是骗我,我爸爸是不是去了国外。是这样对吧!”
已经明白了什么的栖迟,还是在徒劳的安慰着自己。
“小迟,你别那样。”丁伶看着情绪失控的女孩,神色变得很紧张,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了。
他想上前抱抱女孩,但是偶然间却在女孩一直盯着的方向看见了栖爸爸的黑白遗像。
终于明白,女孩子为什么会是这般的绝望。
事情竟然已经到了这份上?
“你们来了。”从暗处走出来一个栖迟无比熟悉的人,她手里似乎还带着什么东西。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的笑话吗?”栖迟声音很冷,身前的女孩顿了顿脚步,最终还是苦笑出声,“小迟,我们之间的恩怨,我本以为,已经了了。我知道以前都是我误会了你们父女。所以我尽可能在弥补,在栖伯父生病这段时间,我也是尽心尽力的照料着。这是他留给你的遗书。人死不可复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其实伯父真的真的很爱你,小迟……”慕婷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那句久违的对不起。
于是,所有的故事,都在此时,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所有的人,或许本就该在一起。
那样才不会有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