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冰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
窗外的夜空，并没有什么星星。只是单单薄薄的一层暗色，暗得人心慌。慕冰看着床上的栖迟，忽然觉得很安心。
他特地把栖迟和白枫分到了两个病房，为的只不过是给自己一个机会。也许栖迟一睁开眼看见他，会有那么一丝的感情还在呢？
只可惜，只是一丝的侥幸罢了。
栖迟的病，越来越严重。甚至连本来就脆弱的神经，都开始变得衰弱了。她全身，都是抽丝剥茧的疼痛感。
虽然不愿意醒，可是还是醒了。因为很疼，可能是因为太逞强，所以她的身体就像是散了架一样的难受。
“你醒了？”倒完水的慕冰看着床上的女孩，眼里露出一丝的欣喜，“渴不渴，喝水吗？”
栖迟僵硬的点点头，但是喉咙却像是被堵塞一样，什么话都说不了。
“不能说话？”慕冰是个很聪明的人，基本上看几眼就知道栖迟的意思。
栖迟又点了点头。
慕冰走到她身边，轻轻把她扶起来，温柔地喂她喝水，想缓解缓解她的症状。
“我是，想问，”好不容易可以说话了，但是声音还是很嘶哑，“白枫他，不知道我住院了吧？”
本来以为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会跟自己表达感谢，结果弄到最后，还是白枫啊。慕冰有些想要嘲笑自己，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可是，他做不到。因为心里装的都是栖迟，所以不忍心拒绝她。白枫在这一刹那理解了苏倩的心思，原来一厢情愿的爱一个人，是这种感觉。那么疲惫，但是又心甘情愿。
“你放心，他不会知道的。”慕冰摇摇头，“不过啊，他许是受的刺激太大了，所以也住了院。”
“什么，那他没事是吧？”栖迟的神经被调的很紧，就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稍一用力，就会瞬间崩塌。
“你还是这么关心他，”慕冰认真的看着她，“就算他那样对你。是啊，我早该知道的，因为你太过于偏执。小迟，他不值得你这样。”
“我知道，可是不管怎么样，他都是白枫。那个不管什么时候，都护在我身边的人。”栖迟忽然一转话锋，脸上还带着难以描绘的苦涩，“就算，这一切都是假的。我啊，还是那么白痴的喜欢他。”
“我知道，”慕冰拉住她的手，“其实忘记一个人只是时间问题，你知道吗栖迟。当你不见他，最多半年，你心里的情愫也就慢慢淡了。到时候，你就算想要去爱他，也会很难。所以，我带你出国吧，我好好照顾你。”
他的样子，真诚得可怕。
栖迟挣脱开，语气有些微的恐惧，“慕冰，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什么时候都会站在白枫的身边。可是现在你为什么这么不看好他？还有，你要是跟我走了，苏倩怎么办？”
“我不在乎，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爱你还重要的了。我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又为什么还会怀疑我？对了小迟，我给你准备了礼物。”慕冰可能是觉得言语无法表达他的爱慕，于是伸手去掏自己的口袋。
栖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等着。
可是慕冰什么都没有掏出来，“我知道了。”他忽然记起来，是刚才去苏倩那里的时候落在那里了。因为觉得放在口袋里容易掉出去，所以拿到了手里摆在身边。
可能是给苏倩上药的原因，所以他忘记取回来了。
“小迟，你等一会儿啊。我去去就回。”慕冰留下这句话，转身就走了。
“可是……”栖迟没来得及拦住他，“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啊。”
慕冰几乎是跑着到了苏倩那里的，因为去医院的时候去得急，所以并没有顾得上去开车。而这大半夜也不可能打到什么车了。
快要跑到的时候，慕冰心里才有点后悔。这么突兀的回去，苏倩会怎么想。还有栖迟，要是知道……
慕冰没有继续想下去，既然来都来了，那就进去吧。反正有钥匙，不吵醒苏倩就可以了。
他蹑手蹑脚开了门，摸索着开了客厅的灯。
这不开还好，一开，慕冰几乎要叫出来了。满地的鲜血，慕冰惊恐地跑向倒在血泊里的苏倩。
他摸了摸她的鼻息，似乎还有微弱的气息。他架起她，什么都顾不上，只顾着往医院跑。那漫漫的旅途，他忘了时间，忘了疲惫，只是挂念着身上的人儿。
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我还记得当栖迟寻死的时候你的反应，你当时只是说这个女孩子真傻啊。有什么事情能这么想不开？我以为，你不会做这种重蹈覆辙步入后尘的事。
可是，苏倩，你为什么……
难道，你就真的这样爱我吗？爱我爱到可以不惜自己的生命。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会再次爱上一个人了。
不知道跑了多久，终于到了医院。
慕冰发疯一样敲着夜班医生的门，求他救救他的苏倩。
医生一看情势不对，迅速布置了手术工作。就这样，苏倩进了抢救室的大门，苏倩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像她那样强壮的女孩，竟然会进医院。
要是她还醒着，她一定会笑话自己吧。
门外的慕冰心焦气躁，坐也坐不住。一直在走廊上踱来踱去，好像他一坐下就会错过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觉得，他对苏倩，亏欠的真的太多了。多到不知道究竟用什么，才能弥补。
“慕冰？你怎么在这？谁在急救？”恰巧起身去洗手间的栖迟看见了慕冰的样子，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不会是白枫吧。”
“不是，”慕冰抬起头，眼底里布满了红血丝，“是苏倩，她在家，似乎是想不开。所以，自杀了……”
“什么？”栖迟无意识的向后退了几步，“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啊。前几天见面，她还是那个面色红润的姑娘，怎么短短几天的时间，就忽然躺到了病房里呢。
人事无常，是真的无常啊。
这一辈子，凄凄惨惨戚戚，真是一言难尽。
两个人坐到一起，虽然慕冰几次想要栖迟送回去休息，但是还是被拒绝了。毕竟那是她最好的朋友。
曾经许诺生死相依的好友，要出现在彼此的婚礼上，成为彼此的伴娘。
怎么就忽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医生，她怎么样？”
等了很长时间，一直到栖迟眼皮打架。里面的医生才出来。那样高大的一个医生，出来的时候也是满脸的倦意。
此时，天际破晓，黎明冲破黑暗。
苏倩，你也该醒来了。
“她没事了，但是身体很虚弱。因为刚刚流产，所以……”
“医生，你说什么？流产？她她她……”慕冰一脸震惊的打断医生的话，“你的意思是，她怀孕了？”
“是啊，她流产了。”说到这里，那个医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说你是她的丈夫吧，你要是不想要这个孩子，可以采取正规的人流手续。那你妻子的身子也不会遭受多大的伤害，你何必这样呢？”
“我……”慕冰竟然无言以对。
他只能眼巴巴看着医生离开，心痛到难以自制。
栖迟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安慰，“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希望你给出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但是同时，我还是希望你不要太悲伤了。”说完，她也走了，她的精神实在是撑不住。
慕冰没有说话，只是眼睁睁看着护士推着苏倩出门。他看着苏倩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很想哭。一瞬间，惭愧，内疚，充斥着他的整个内心。让他喘不过气。
那是他的孩子，就那样让他生生毁了。
“你还愣着干嘛啊先生，”最后的小护士提醒他，“快跟着我们一起安置好你的夫人吧。”
慕冰跟着他们，一步一步走得很恍惚。
我亲手杀了我们的孩子，是吗？
慕冰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办得入院手续，全程他都神思涣散，心不在焉。等到苏倩醒了，他依旧是那个样子。
苏倩的身子算是落下了病根，还是很严重的后遗症。就算是恢复精神，也不能做任何的工作，只能过着大小姐的生活。
“慕冰？”苏倩勉强睁开眼，“我们的孩子呢？孩子呢？”她低下头，下意识看着自己的肚子。
可是那里，什么感觉都没了。
连那一息生命的气息，都感受不到了。
苏倩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慕冰，我们的孩子呢？我们的孩子呢？你告诉我，告诉我啊。我那么精心的呵护着他，想要给你一个惊喜，他不能离开我的，不能啊。”
“苏倩，你以后还会有孩子的。”慕冰觉得自己真的是个混蛋，他居然会说出那么没心没肺的话。
“我还会有孩子？”苏倩回过头，看着他，溢出唇角的苦笑表现着她的绝望，“慕冰，你就没有一丝的自责吗？你就不觉得对不起我吗？你以为我就那么廉价，我们的孩子就活该没有了吗？”
“慕冰，你真的是好狠的心啊。我认识你那么久，直到今天，仿佛才刚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走吧，走啊。”苏倩失去理智，她拿起身边的东西，死命的往他身上砸，“你给我滚，我的孩子没了，你还有什么脸面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