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天,”暮晚轻声喊了他的小名儿,“带阿姨到处逛逛好不好?”
乐天转过头看邱老师,邱老师立时点了点头,“我有事得出去一趟,你带阿姨在院子里看看吧,还有你的小房间。”
乐天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是上着暮晚看了几秒钟后低着头径直往前走了,暮晚不解的扭头看向邱老师,邱老师点了点头示意她跟上。
暮晚只得起身跟了上去,小操场走完后乐天突然转过身看向身后的暮晚,“你是来选小孩儿的吗?”
“啊?”暮晚被他问得一愣,反应过来后点了点头,“算是吧。”
“选了我?”乐天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问完后转过身往楼梯上走。
暮晚忙跟了上去,与他并排着往楼上走,“算是吧。”
“我不会跟你走的,”楼梯走完后乐天推开一个房间的门径直朝角落里一个小床走去,“我妈妈会来接我,邱老师说的,”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特有说服力一样,他又补充道:“我自己的妈妈。”
暮晚心里没来由得泛起了阵酸涩,她往前跨了一步后想了想又退了回来,在乐天对面的小床上坐下,笑了笑把袋子里的衣服拿了出来,“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妈妈,所以我不会让你叫我妈妈的,你可以一直叫我阿姨。”
乐天盯着她手里的衣服看了看,摇了摇头,“那也不行,我要跟你走了我妈回来该找不着我了。”
暮晚没接话,把手里的衣服抖开隔空在他身上比了比,“给你买的,要试试么?”
乐天歪着脑袋看她,两只小手搭在腿上来来回回搅着手指,暮晚似看出他的为难,把衣服往前凑了凑笑道:“不跟我走也送你。”
“真的?”乐天眼睛亮亮,抬手在衣服上摸了摸,再次确认,“真的吗?”
“真的,”暮晚笑道,“穿穿看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再拿去换。”
“合身,”乐天似是怕她反悔一样,一把扯过衣服在身上比划着,“肯定合身的。”
暮晚噙着笑看他高兴的笑脸,伸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我叫暮晚,你就叫我暮阿姨吧。”
“暮阿姨,”乐天很听话的叫了声,站起来把身上有些褪色的小袄脱了下来,扯过新衣服就往上套,套好后还转子两圈儿,眯缝着眼睛问暮晚,“好看吗?”
“帅!”暮晚冲他竖了竖大拇指,“肯定是全海宁最帅的。”
“嘿嘿,”乐天笑着把外套又脱了下来,叠好后重新穿上了旧外套,“谢谢阿姨。”
“怎么不穿上?”暮晚问。
“新衣服要留着过年穿,”乐天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邱老师说的,还有两个月就过年啦。”
暮晚心头泛起阵阵酸意,“阿姨明天再来看你好不好?”
“好,”乐天将衣服叠好后放进小床边上的柜子里,扭头冲她摆了摆手,“阿姨再见。”
暮晚整理好心绪后下了楼,邱老师正站在楼梯口准备上来,看到她下来后笑道:“乐天挺听话的,特别懂事,我们都不用过多的照看他。”
“看出来了,”暮晚想到刚刚乐天自己叠衣服的场景笑了笑,“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暮晚说完这话后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我想带他走。”
邱老师接过文件看了看,脸上由开始的惊讶一点点被释然所替,“你都拿着尚方宝剑来了,我想我也没理由不答应。”
“这几天我会经常过来看他,跟他建立感情,关于我要带他走这点上,还请您跟乐天好好沟通一下,我想如果我贸然说要带他走的话,他肯定不愿意。”
暮晚心情不错,回家的时候顺道去菜市买了些菜,打算回家弄两个小菜。
要说她从出来后在这里也住了三个多月了,这还是她做的第一顿饭,淘好米刚下了过,暮晚还没来得及给电饭堡插上电源,客厅茶几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暮晚忙擦了擦手跑进客厅,电话是菲姐打来的,暮晚疑惑的接了起来。
“菲姐?”
“弯弯啊,你是不是有位姓顾的客人啊?”菲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你这两天请假,这客人见天儿的往咱们店里跑,指名要找你呢。”
‘钱柜’虽算得上夜店,但前身实则是酒吧,平时都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听了菲姐的话暮晚不自觉蹙了蹙眉,姓顾的人她只认识一个。
“你就说我死了。”暮晚丢下话后就准备挂电话。
菲姐忙喊道,“不行啊,那客人一来店里就砸东西,砸完就撂钱,虽然钱是够了,可咱进货也需要时间和人员的呀,他要再这么砸下去,咱们三天后就得关门大吉了。”
暮晚抓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抿着唇没出声。
“要不……你过来一趟?”
暮晚狠狠吸了口气,“好。”
她不知道顾淮南究竟在搞什么鬼,是想让她在那儿干不下去还是单纯的想羞辱她,但她今天必须去,这份工作是宁乐帮她找来的,钱坤给了她极大的面子,她不能让顾淮南对‘钱柜’为所欲为。
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正好传来一声玻璃碎地的声音,暮晚拧着眉‘哐当’一声直接上脚踹开了门。
顾淮南坐在沙发正中间,一边坐了一个姑娘,脖子上的领带有一半绕在了左手边那女人的脖子上,扎在腰间的浅灰色条纹衬衫有一半被扯了出来,两人动作看起来相当亲密。
暮晚站在门口瞪着他,并未上前,也并未开口。
“啧,”顾淮南因为动静扭过了埋在女人脖颈间的脸,薄唇轻扬着嗤笑出声,“这不是号称钱柜千杯不倒的弯弯小姐吗?鼓掌!”
那俩女人尴尬的对视了一眼后,拍了拍手。
“没吃饭呢?”顾淮南冷眼扫过两人,扯了扯脖子上的领带,“用力,要带响儿的。”
那两人为难的看了看暮晚,暮晚认得她们,是钱坤上周刚从百花街拉过来的新人,风头挺胜。
那两人以为暮晚怎么也会看在同事一场说说好话,没成想暮晚却抱着双臂靠到了门上,一副看戏的神情,两人只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咬着牙用力拍了拍。
顾淮南往后靠了靠,伸开双臂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副悠闲自得的姿态盯着从进门到现在脸上都未出现过一丝慌乱的某人,唇角的笑敛了敛,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掌声持续了能有七八下后停了下来,顾淮南扯了扯唇角从上衣口袋的钱夹里掏出一沓现金,抽了十来张出来扔到桌上,“继续……拍,直到你们的前辈满意为止。”
两人对视一眼后又看了看桌上的钱,只好咬牙继续拍着,眼里的冰渣子似要把暮晚埋了般朝她‘嗖嗖嗖’的射过来。
暮晚一一视若无睹,直到两人抖着发红的双手梨花带雨的喊着‘顾总,这钱我们不赚了,您找别人去吧’拉开包厢的门跑了出去才消停了下来。
暮晚看完戏跟在两人身后准备出去,顾淮南拿过一个酒瓶轻轻往杯里倒着酒,“叫你走了吗?”
暮晚拉门的动作顿了顿,扭过着看向桌上已经快要溢出来的酒杯,“我以为顾总玩儿够了。”
“当然没有,”顾淮南在杯口快漫出来的时候收了倒酒的姿势,“喝了它。”
暮晚抱臂站那儿没动,眼睛死死的盯着顾淮南。
顾淮南把手里的现金一股脑扔到桌上,“现在可以喝了吗?”
暮晚扫了眼桌上被扔出一条弧线的红色毛爷爷,嘴角因牵起的笑而泛起一个清浅的梨窝,三两步跨到桌前缓缓弯下腰,指尖摸过杯壁低下头伸出舌尖在杯口上舔了舔,眼里带着浓浓的笑意看着居高临下打量着她的顾淮南。
“AbsolutVodka……”暮晚轻轻嘬了一口,“好香。”
顾淮南看着她魅惑的动作眼睛都没眨一下,朝还是满满一杯的酒抬了抬下巴,“品完了?”
暮晚捏着杯角端过酒杯一口气干了个底朝天,完后将杯子倒过来立到桌上,眼角瞥过桌上的钱笑了笑,将钱一张张收好揣进衣兜里,“顾总出手真大方。”
“还有更大方的,要不要?”
“真想包我呀?”暮晚轻笑出声,“您是还没睡醒么,怎么吃起回头草来了?”
“回头草方便,你知道,我这人懒得很。”
“可是……”暮晚俯下身在他脸上吹了口气,“我偏偏变得勤快起来了,对触手可及的东西一点儿兴趣都没有了,特别是……”暮晚盯着顾淮南面无表情的脸,指尖从肩侧缓缓滑到腰腹,“特别是用过的东西,就更提不起兴趣了。”
暮晚甩了甩身上的小挎包,在顾淮南恨得牙痒痒的狰狞表情下吹着口哨推开了包厢的门,顾淮南抓起外套准备追出去,一起身发觉身下的异常后恼怒的将外套扔了出去。
“不错啊,能耐不少。”顾淮南咬了咬牙重新坐了下去,身上因暮晚挑衅的动作和夸张的姿态弄得有些燥热起来,他烦躁的扯过酒瓶给杯子里满了一杯,一口喝下去后把抬手轻轻拉开了西裤的拉链。
暮晚斜靠在更衣室的门框上从包里拿出那沓现金数着,菲姐夹着根烟靠过来,一双扑闪扑扑闪的眼珠子都快挂毛爷爷那笑脸儿上了。
“啧,”暮晚按着她脑门儿往旁边推了推,“别把睫毛膏沾我毛大爷脸上了。”
“哟哟哟哟哟……”菲姐撇了撇嘴,“赚不少吧?”
“什么叫见我眼开知道么?”暮晚拿着钱有一搭没一搭在手心上轻敲着,“照镜子去,俩眼珠子把脸都占大半了,不够吓人的。”
“这是傍上了?”菲姐继续扑闪着大眼睛,“看他这两天在咱们这儿砸的酒和包厢里的东西,来头可不小啊,别惹火上身,能捞就捞了。”
“是是是……”暮晚嘴上答应着,心里可不见得这么想,顾淮南的意思很明白,就是想明明白白的羞辱她,她觉得他幼稚的时候他却觉得无甚好玩儿。
活到现在暮晚也看透了许多,什么情呀爱呀的都是扯蛋,那些身外物买不来面包换不来口粮,哪有人民币这么爱憎分明呐。
“弯弯姐,今儿赚不少吧?”更衣间里走出来俩人,暮晚抬眼瞟了瞟,正是被顾淮南拿钱助兴的两位姑娘。
“还成,”暮晚把钱收了收扔进随身的挎包里,“小钱罢了,你们眼界高哪看得上。”
“弯弯姐这不是讽刺我们么,”其中一个女人皮笑肉不笑的冷哼一声,“要说身材长相我们哪一点不如你了,顾总怎么就稀罕你了呢,是不是有什么独门绝技呀,同是姐妹,何不传授两招?”
另一个女人笑着点头附和,“就是,要说资历嘛……”她看了眼暮晚后低头笑了笑,“我们的确比你晚来那么一会儿,可要说到年纪……呵呵……”
暮晚靠在门框上没动,这两人明摆着是想把之前顾淮南为难她们的账都算她头上,当她冤大头来了。
“嗯,的确,”暮晚伸手在她俩下巴上摸了摸,“貌美如花,如花似玉,青春正好啊。”
两人愣了愣双双看着她,不懂她话里的意思。
“论年纪我的确比你们老,论资历嘛,叫声前辈我也受了,技巧方面嘛……”暮晚故意把话音拖得老长,两人睁着眼看她,一脸好奇,暮晚拍了拍她俩的脸,“姐姐跟你们不一样,钱是靠本事赚来的,不是张一张腿就哗啦啦流来的。”
两人脸色变了变却没说话,暮晚懒得理她们,提着包出门打车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