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央要给田宗彦请大夫,被苏白拒绝了。
“公主不必跟央客气,举手之劳罢了。”姬央语气温润,仿佛方才逼迫苏白的人不是他。
苏白把他请出屋去,“真的不必了,我自己能救他。”
姬央却道:“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央不放心,到底公主已经答应了央,央……”
苏白打断他的话,“你觉得他现下这个情况能对我如何?”
姬央认真想了一下,“就像男人会喜欢柔弱的女子,女人同样会对病弱的男人有深切的同情和怜悯,就会产生不一样的感情。”
苏白微笑看着他,“我要是没有对他产生不一样的感情,又如何会受你胁迫?”
姬央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生生噎了半晌,声音带着轻快的上扬,“但是你答应了央!”
苏白的脸色骤变,大喝一声:“立刻滚!”
“你想央怎么滚?”姬央没脸没皮地笑着。
苏白立马抽出手术刀,急得直跳脚:“还不滚!”
姬央仍旧不为所动,“央就喜欢你这种性子的女子。”
苏白挫败地叹了一口气,须臾间抬起腿踹了他一眼,大声喊道:“滚!”
田宗彦伤得不清,背上的箭伤,还有膝盖处的血肉模糊。
苏白闩好门,把他带进空间的手术室,还好手术室备有充足的新鲜血液,她拿出最大的一包给他用上。现代的医疗条件用来治疗这些冷兵器时间的伤口,还是有一定的优势,加上空间的自动复原功能,更是事半功倍。但苏白没有助手,又没有时间把手术步骤编成程序自动运行,只好自己给他动手术。
上次修复过的疤痕有变淡的迹象,旧伤未退,又添新伤,后背几乎没有整片完好的肌肤,他能活到今日,除了奇迹之外,还有他坚强的意志。一个人倘若没有强大的内心,从高处跌下之后,只会一蹶不振。但田宗彦固然处于种种的弱势环境,但从大局而言,他仍是列国忌惮的对象,拥有旁人所害怕的超强战斗力。
这次的手术很得很慢,从空间出来时已是第二天早上,景风在外面敲门,敲门声带着一杂不耐。苏白进空间前曾经要求他好好休息,不到天亮绝对不要来敲门,她一定会治好田宗彦的伤。但苏白不敢让田宗彦的伤口复原太快,以免被人怀疑。她第一次觉得,有一个神奇的空间也不一定是完美。
“你守着他,我去睡一觉。”一个漫长的手术之后,苏白需要好好地睡一觉,保持充沛而旺盛的精力,毕竟接下来是一场又一场的硬仗。
景风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公子他……不会有事吧?”
苏白摆摆手,“有我在,他不会有事。”
“我们什么时候能走?”这才是重点,多留在邯郸一天,危险就多一分。虽然这里是四方会馆,但仍是赵国的地盘,赵王随时都有办法找他们的麻烦。
“随时都能走,但是总要等公子彦的伤势恢复。”
景风深深地叹气,“公子身经百战,这点小伤难不倒他的。有一次和魏国交战,公子胳膊中箭,当时我军处于劣势,公子身先士卒,与敌人恶战,追击近二十里地,取下魏国上将军的首级,大胜而归。”
“他这是不要命!”苏白是医生,有病不治,有伤不医,都是傻子,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就算这一次输了,还有下一次,倘若算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不懂,对公子而言除了胜利,别无选择。”景风艰涩地说:“他在齐国的声望是他用一场又一场的大捷换来的,可最后还是失去所有。”
苏白看过齐国的一些记载,明白田宗彦能走到今日并非易事,别人的一步可能他要走百步、千步才能到达。她拍拍地景风的肩膀,郑重其事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带你们离开邯郸,离开赵国。”
苏白睡了不到一个时辰,便被门口嘈杂的人声吵醒了。她以为是赵王派人来闹事,慌忙披了外袍冲出去,连鞋子都没有穿。
她跑到门外,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那人身体强健像只熊,逼得她倒退好几步。
她捂着撞疼的鼻子,大骂:“走路不会看路啊!”
那人嘿嘿地笑了起来,“这位就是表妹了吧,表妹,我是你表哥。”
苏白嘴角微抽,斜睨过去。那人长发披肩,有一头像迪克牛仔的蓬松乱发,身上穿着的胡服像是披了一块破布,因为膀大腰圆的缘故,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只大黑熊。
黑熊长得倒是憨态可掬,笑容很有喜感。
可是表哥和表妹的戏码,又是唱的哪一出?
“表妹不认识我吗?”黑熊又说话了,“也对,那时看到表妹的时候,表妹才刚出生没多久,我好像也才七八岁的样子,你不认得我是正常的!”
苏白满头黑线,“熊……熊……兄台你哪位啊?”
“我啊?我姬容啊!你娘是我姑母。”
鸡蓉蘑菇汤吗?好像好久没有喝过了!
苏白摇摇头,从他身边走过去,“不知道,不认识。”
“你和姑母长得一模一样。”姬容上前握住她的双肩,“小白,我这次来是来接你回家的!我听闻赵王宫不太安生,你还是和我回中山国吧!”
“喂喂喂!”姬央从后面走过去,拍开姬容的手,“谁说小白要和你回去的,小白要和我回燕国的,你一边凉快去,赶紧收拾东西回你的中山国。”
姬容人高马大,用力撞了姬央一下,立刻让他退开好几步,“我家妹子,当然是跟我走!”
“妹子也是要嫁人的!她现下是我未过门的妻子!”
“你也说是未过门的!没过门前,当然要先回家!”姬容并不像他的容貌那么憨傻,“再说了,我家妹子都没说话,你瞎琢磨什么呢!”
苏白睡眠不足被吵醒,一醒来就被他们两个吵得她耳仁疼,“你们慢慢吵,我回去睡觉。”
“表妹!”姬容大喊,“目下是睡觉的时候吗?”
苏白冷漠地回眸,“不然呢?”
姬容怔了半晌,挠挠头,“我也不知道。”
姬央轻嗤,“公主殿下,四方会馆不是久留之地,央建议还是尽快出城。”
姬容附和道:“对对对,公子央说得极是。”
“正因为我在众目睽睽之下把公子彦带进四方会馆,赵王绝对不敢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一来杀质子是列国最为忌惮的,不仅仅是得罪齐国,各国都会对赵国寒心,从此赵国孤立无援,很快就会被列国歼灭。二来……”苏白看了姬容一眼,“中山国的人也在这,他就更加放心了。”
姬容不解道:“表妹何出此言?”
苏白挑眉,“你猜!”
在姬容和姬央面面相觑中,苏白没再回去睡回笼睡,光着脚跑进田宗彦的屋子。
田宗彦已经醒了,和她预计的一样,他的身体条件极好,空间的复原功能加速他伤口的愈合,也让他更快恢复意识。
景风正在喂他喝羊肉汤,苏白连声阻止,走上去端走,“不能喝这个,清淡饮食懂吗?这是发物,对伤口没有好处。”
“在军中只有伤者才能喝肉汤。”
苏白也知道这个时代医疗条件不佳,物资也很贫乏,但一般的常识很多人都没有,平常的吃食都是简单的烹调,只用盐调味,味道说不上好,但好在所有的食材都是纯天然无污染,有食物天然的香味,也还算是吃得下去。可像景风这么对待病人,苏白就不同意了。
“你等着,我去看看厨房有什么东西。”苏白转身就走。
“等等。”田宗彦叫住她,眉头紧锁,“景风,去把公主的鞋拿来,再取一件外袍给公主披上。”
苏白说:“我不冷。”
田宗彦虚弱地勾了勾唇,“不冷也穿上,不要让我在照顾不及的时候染了风寒。”
苏白小脸一红,没再拒绝。
四方会馆的厨房有四处,专供各国不同的饮食习惯,苏白选了最近的一个,那名厨师是姬央从燕国带来的,手艺不错,就是爱说话,一直和苏白抱怨姬容有多能吃,他在四方会馆五天就吃掉了五只羊,而且是一个人吃掉的,还不包括他带来的人。
“他来了五天?”苏白迅速抓住重点。
厨师说:“没错啊,他进宫见了赵王,可赵王没留他用晚食,他很生气,还和公子抱怨。”
五天前,她从赵王宫逃出来,而姬容入邯郸,没有第一时间来找她,却在此时表现出异常的热情,在她面前和姬央唱双簧,戏倒是不差,但从他们语气间的熟悉程度来看,似是相识已久。
中山国也是姬姓,与燕国本就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要细数起来,还是沾亲带故。
但苏白若想离开赵国,不得不借助姬央在赵国的势力,这也是她不得不承认的现实。
苏白从燕国的厨师那里弄到了一碗粥,要知道她从穿越过来之后就没再见过大米类的东西。她宝贝似地送到田宗彦跟前,“快趁热吃。”
田宗彦却问:“你吃了吗?”
苏白用心点头,可目光却还是在那碗雪白的粥上打转,“吃过了。”
“我吃不了这么多,你先吃吧。”田宗彦淡淡地笑了。
“趁热吃!”苏白很坚持,她不想和病号抢食。
“我不习惯吃热的,军中都是啃干粮吃冷食,还是你先吃。”
苏白见过他吃药时一脸隐忍的表情,还以为他是怕苦,原来是怕烫,“这样吧,你一口我一口!”
田宗彦瞄了一眼粥碗:“就一根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