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宗彦这次把长田留给她,斥侯传递消息的能力正是苏白现下所需要的。把最得用的人,留在苏白身边,一直都是田宗彦做得最好的一件事。他总能提前预知她的需要,为她安排好一切,然后才能放心地离开。这次也没有例外。
长田却不如景风的热络、陌离的生硬,他更为的圆滑与疏离。他对苏白秉承着一种敬而远之的原则,只有当她需要的时候,他才会出现,或者有需要让她知道的消息时,他才会主动出现,而不会没事在苏白跟前晃悠。
苏白很快发现长田的不自在,把他叫过来,“你怕我?”
长田没想到她这么直白,愣了半晌,才道:“我怕死。”
如此简单的一个理由,苏白不知道如何接话,眨了眨眼睛,“我害死过谁?”
她的手不是干净的,她自己也清楚。但是她从来不会主动去害人。
“不是你害过谁,而是有人因你而死。虽然他看起来罪有应得,但我始终认为他罪不致死。公子因为你而对他痛下杀手,我不想成为下一代。”
“所以你也是有罪之人?”苏白迅速抓住漏洞。
长田笑了笑,“跟着公子的人,除了苍狼卫是老齐王留下的,有几个人是干净的。景风是王后的人,而是我王上的人。景风是王后挑选的,跟着公子一起长大,成为王后的耳目。而我是王上的人,从公子离京入军,我就一直跟着他,向当时还不是王上的公子闵禀告公子的动向,事无巨细。倘若说,景风该死的话,那么我也是同样罪责难逃。”
苏白托着腮,仔细地聆听,“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我只想说一开始,我们都是身不由己。在公子的身边可能不止我和景风,还有其他一些什么人,都是安插在他身边,监视他的一举一动。”长田毫无惧色地看着苏白,“但若不是因为你的出现,因为景风做的一些事情伤害到你们之间。因此,我想远离你,明哲保身,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我是职责所在,倘若我有选择的话,我也不会去做这些充满污秽的肮脏事。而受制于人的前提是,我不想死。”
“我能明白你说的。可是你远离我的前提,难道是因为你要害我不成?”苏白没有被害妄想症,但是经历过太多的生死,还是会下意识地想要保护自己不再受任何的伤害。“大战在即,齐王想杀公子彦,已是不用多言的一件事。可是杀我,好像不太说得通,毕竟公子彦要是死了,我对齐王也构不成威胁。”
长田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公主想多了,齐王没有杀您的意思,他不想让您和公子在一起,景风已经做到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那倒也是。”苏白又道:“其实你不用说出这一切,但你却选择远离我,一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不知道的,而你又觉得有愧于我的,但是你又不想说的事情。对不对?”
长田没有否认,“确实有这样的事情。”
“但是你又有把柄在齐王手上,你不得不去做一些事情。但是你又希望被谅解,被赦免。”苏白的手指轻敲案几,“可天下的好事岂能让你一个人都占了?”
长田眸光一闪,“我也是身不由己。”
“难道一句身不由己就能把你的所作所为都变成合乎情理吗?你不是没有选择,而是已经做了选择。你选择背叛公子彦,去保护你认识重要的人,或者去换取你认为重要的东西。这难道不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可是……”
苏白摇摇头,“不用再说了,我也不想你要做的事情是什么,日后若是东窗事发,我也不会为你辩解。只是想告诉你,很多事情看似没有选择,但你已经做了选择。而我要告诉你的是,我这个人没什么同情心,也不想去为你的经历感同身受。因为有可能你所做的那些事情是在伤害我,我为何要对你感同身受,还要原谅一切呢?景风已经死了,那只能说明他无法被公子彦原谅。在公子彦的心中,我更重要的一些。而你既然知道我更重要,还是要去做一些事情,就不要怨任何人。你是公子彦的人,我无权处置他的人。但就目下而言,你并没有危及我的性命,所以我仍会留下你。”
长田退了出去,苏白呆坐在原地想了许久,到底齐王想对她做什么?
可她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她对齐王有什么威胁。
初小垮了一张脸从外面进来,“那些东西虽然被调了包,可还是有人会觊觎,方才已经有三拔人来过。”
“爱来就让他们来,横竖什么也没有。”苏白冷笑,从中山国出来的这一路上,她已经把那些所谓的金山银山调了包,运到云中的这些,不过就是几车石头。
初小倒了杯水喝下,“可是很烦,还要表现出很贵重的样子,不就是石头。”
“你有意见啊?”苏白睨他,“那你要不要回去把东西重新装上,这样就不烦了,你会感觉自己打了鸡血似的,斗志满满。可到那个时候,你还能不能活着跟我说话,就要另当别论了。”
初小堪堪闭了嘴。
“你跟着长田,看看他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苏白隐隐有些担忧,“另外再派人打听云中大营的消息,我想知道赵王的计划。”
“那咱们什么时候去找公子苍?”初小更关心这个,“我们不能一直留在临水,我怕赵齐联手,对你做出一些什么事情。”
“他们会做什么?”苏白不解,她想了许久都没有想出来。
“你是不是傻了?你是公子彦放在心尖上的人,可赵齐燕都想杀公子彦,但又忌惮苍狼卫,想要不费一兵一卒除掉公子彦的方法,就是用你要胁公子彦,他自然会乖乖就范。难道你不明白吗?”初小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难道认为你单方面不理会公子彦,就能改变他在乎你这件事情吗?即便是你们两个离开彼此,老死不相往来,但你依然是伤害公子彦最好的武器。”
初小不喜欢田宗彦这个人,是因为他的杀戳太重,于墨家的宗旨不相符。但苏白和他彼此相爱,初小看在眼里,也认为他们的这份感情难能可贵。
“没错!”苏白恍然大悟,“怪不得长田要对我敬而远之,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长田?”初小问她:“他说什么?”
苏白说:“他说什么不重要,而是他想做什么。事不宜迟,我们尽快离开临水,但是不是去找公子苍和公子青。”
“那我们去哪里?”
“找公子彦!”
苏白是一个行动派,用田宗彦的话来说,她总是行事鲁莽,不计后果。等到长田发现的时候,苏白已经不见踪影,他会心一笑,心中的愧疚也少了一些。
但苏白还是高估了自己,而低估了齐王和赵王的卑劣。
她刚出临水大营不到三里的地方,被齐王的人马抓住了。
她放弃抵抗,束手就擒,而初小顺利逃脱。
齐王是一个儒雅的中年人,风度翩翩,脸部的轮廓和田宗彦略有相似,但他眼窝深陷,有一种纵欲过度的颓废感。
“你就是苏白?”
听到这样的话,苏白其实是高兴的,没有人再问她到底是什么人,而是已然认定她的身份。
“没错,我就是苏白,齐王有礼了,恕我不能行礼。”苏白双手被缚,不卑不亢地立着,连曲膝都不屑。
齐王从上到下打量她,目光是极挑剔的,嘴角带着一丝不屑的讥讽,“戒之怎么会看上你的?”
“我觉得我长得挺好看的呀,他不看上我,难道看上你呀!”苏白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质疑她的专业水平,你可以说她没文化,但不能说她做的整形外科手术不好,这是她对自己专业的自信,否则她也做不到业界的第一。
“赵王是怎么把你养大的?如此粗鄙不堪,还是公主呢!”
“做为一个娶了自己嫂嫂的男人,不配谈什么粗鄙,全天下最不耻的事情你都做了,你有什么资格评判他人?”苏白对他反感到极点,见面才说了三句话,话话都是对她的指责。“你想绑架我,我没有意见,可是我没有义务接受你的评判。我好看与否,和你没关系。我粗鄙与否,你先扪心自问。”
“好一张伶俐嘴。”齐王嘲讽的笑意更深了,“没有我的同意,你和公子彦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苏白冷哼,“因为你压根就没想让我们在一起。而我们想在一起的话,也不需要你的同意。其实有些事情很简单的,只要杀了你,他坐上齐国的王位,一切的阻碍都不成为阻碍。你不用摆出这副态度,想让我为你做任何事,以换回你的认同。不可能的!我读的书不多,但你也别想骗我。”
齐王被激怒了,“我原想放你一条生路,可你如此冥顽不灵,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好像你一直心慈手软似的。”苏白反讥,“让我来告诉你,你要是敢动我一根头发,我会让你变光头,你要是想杀我,你会死得比我更惨,你要是想用我威胁田宗彦,我相信田宗彦会让你后悔你所做的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