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姐姐领着她到了花园里,果然榆树梅花开得正艳,远远就能闻见那股子诱人的香味。
两位姐姐提议和她做游戏,她当猫,两位姐姐做老鼠,围着一个宽敞的土坝子玩起猫捉老鼠的游戏来。
做游戏?当然是红鲮的最爱了!想当年,她还是一条鱼的时候,除了休练之外,最大的休遣就是做游戏了。
喏,就像现在这样……和青玉一道,在水里追逐嬉戏……那时候的时光,总是那么的开心,总是那么的无忧无虑……
她有些想念青玉了……还,想念师父……此刻眼前晃来晃去的两个姐姐,仿佛就成了青玉和师父……
玩着玩着,骊如雪便将一贯的拘谨放开了,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孩童一样,脸上绽开了灿烂的笑容,嗓子里也发出了欢快地笑声。
当再次轮到骊如雪当“猫”的时候,两位姐姐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分别朝着一颗满身是刺的榆树梅奔去,一边跑一边还挑逗着说:“来啊,快来捉我呀!”
骊如雪咯咯笑着朝她们追了过去,三个人便围着那颗榆树梅追逐了起来。
突然,不知是哪位姐姐往骊如雪背后猛地推了一把,毫无提防的骊如雪直端端地便朝着满身是刺的榆树梅扑了过去。
糟糕!当意识到危险时,骊如雪已经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向着榆树梅冲过去的动作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小小的黑影如箭一般地闪身过来,替她挡在了榆树梅的前面。
“哎哟——”
随着一声痛苦的哀嚎,惊魂未定的骊如雪从那人的身躯上爬了起来,只见一个男孩面对他倒在榆树梅桠枝上,正痛得五官都揉搓到一堆了。
她沉下心来,定睛一看——这不是阿姜吗?
是他帮她挡了榆树梅的刺,要不是他闪身而出,可能骊如雪现在就该正面直击榆树梅上的尖刺了,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不毁容也会受重创!
两位姐姐见自己的阴谋失败了,直将那个表演“英雄救美”的阿姜恨得牙痒痒,她们扫兴地互相看了一样,也不上来帮忙,索性径自扭头走掉了。
骊如雪缓过神来,伸出小手和随即赶来的奴婢将阿姜从榆树梅上拉了起来,只见阿姜的背部整片被榆树梅的利刺刺了无数个小血洞,痛得直抽气。
“阿姜哥哥,你痛吗?”骊如雪问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不痛……一点都不痛……”阿姜咬着牙咧着嘴站了起来,勉强冲骊如雪笑了笑,嘴里说道:“公主,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为了不让骊如雪过意不去,阿姜强忍着痛向她告辞,然后一瘸一拐地往来路方向去了。
原来当两位小姐带着骊如雪往花园里来玩耍时,刚好阿姜打琴馆里出来,他觉得很奇怪——骊公主为何单独跟着那两位小姐呢?她们要带她去哪里啊?
他从小就受惯了这两位刁蛮小姐的虐待,所以心里并不相信这两位小姐会对如雪公主安有好心,于是便偷偷尾随在后面。
当她们围着榆树梅追逐时,阿姜就站在一旁一个立起的大石头后偷偷看着。
他怕两位小姐发现他后会打骂他,所以他一直躲在石头后面,悄悄地看着她们玩乐。
他亲眼看到大的那个大的姐姐绕到了骊如雪的背后,然后偷袭了一把,于是他连想都没想便从石头后闪出,将自己瘦弱的身躯挡在了榆树梅前。
阿姜受伤后回去还不敢告诉师父,偷偷地趴着睡了一夜,第二天整个背部红肿,发起了高烧,被师父发现后,这才往他背上胡乱抹了些药,又灌了些汤药进肚里,便对他不管不顾了。
骊如雪虽然心里时时惦记着阿姜哥哥,但她实在是太小了,不管是从行动上还是什么方面,根本就做不了主,也没法去看他。
她只知道,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外,只有这个阿姜哥哥是真心对她好的。
就这样,阿姜这个勇敢的小男孩,趴在床上自生自灭地折腾了六天六夜,差点就丢了小命。
到了第七天上头,他自己醒过来了,好了,从床上爬了起来,去找他的师父去了。
师父见了莫名惊讶:“吔,你这小子命大呢!”
从此对他刮目相待。
病好后的阿姜背上落下了斑斑点点的印迹,那些印迹再也消除不掉了。
他庆幸地想:幸好当初是背部倒在榆树梅上,要是面朝着倒下岂不自己就变成了个大麻子!要是那天自己没有偷偷跟在公主身后,那公主岂不……
万幸啊万幸!
这些公主统统都不知道,包括他后背的印迹,他下定决心永远不会告诉公主。
从此后,骊如雪便不再单独同两个姐姐玩儿了,也很少走花园里去了。
……
“今天你就好好呆在屋里,不要到处乱跑,最好是不要出门!”奶娘七婆一大早就开始叮嘱她。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出门?她想问,可是却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沉默。
她是个安静的孩子,她早就习惯了沉默。
鹃城府里的人从昨天起就开始忙碌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喜悦和谨慎的表情。
骊如雪不用问都知道,有大人物要到鹃城府来做客了。
这个大人物便是赫赫有名的骊戎国王后和她的嫡出女儿如意公主。
所有人都参与到接待中去了,有没有人关心到骊如雪已经不重要了,她有没有呆在屋里不出来,也没有人关注到了。
因为今天王后和公主驾到鹃城府,就连最不相关的人都跑去看热闹去了。
鼓乐声、丝竹声,不绝于耳……
整整一个上午,骊如雪都乖乖地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练习写字、刺绣,外面的热闹与她无关。
可是,已经到了中午了,还没有人来带她去吃饭,也没有人给她送饭进来,好像所有的人都一下子将她遗忘了似的。
她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地叫唤了……她饿了。
桌上摆着一碟糕点,是早上七婆搁在这里的,七婆说:“你要是饿了的话,就吃糕点吧。”
对了,今天中午应该没人带她去吃饭了,这糕点应该就是她的午饭。
想到这,她伸手拿了一块,塞进嘴里。
然后又踮着脚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茶水也是早上七婆沏上的,不是给骊如雪喝的,而是给她自己喝的。
此刻的骊如雪也不嫌弃了,端起来就一口喝掉,冰凉凉的茶水就着糕点,就成了她今天的午饭。
没办法,没爹没娘的孩子,只有自己照顾自己了。
就在她狼吞虎咽地吃下几块糕点后,正想伸个懒腰,抬头猛一看到,窗口正有一双漆黑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看着她……
那人一定是个小孩,因为那双眼睛刚刚够得着窗口,眼睛之上是乌溜溜的两个髻子,是个小女孩。
骊如雪一愣——
这是谁呀?光看这双眼睛,很陌生的样子,不认识。
突然,小女孩的头往下一缩,不见了。
骊如雪好奇地来到窗前,踮着脚尖往外瞅,只见窗外已经没有人影了。
不但没了刚才那小女孩的人影,其他人的人影也看不见一个。
她纳闷地放下脚尖,转过身来,却不料刚才那小女孩已经出现在了她的房间里,将她着着实实地吓了一跳。
“你……”她瞠目结舌。
“咯咯咯——”小女孩发出了一串愉快的笑声,闪着她那双黑漆漆的、骨碌碌转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着骊如雪,口里发出细声细气的声音——
“你是谁啊?”
怪事!你冷不丁地跑到我房里来,还问我叫谁!我还没问你叫谁呢!
不过,骊如雪是好脾气,特别是在这鹃城府里,她的脾气就更好了。
能不好脾气吗?这府里的人,除了阿姜外,谁对她不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再说,自从做了这个小小骊如雪之后,她算是领教了什么叫“人世凶险”了!既没法力,又没能力,身体还如此弱小,她不装龟还能怎样?!
“记住,你要好好活下去!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临别时母亲叮嘱的话她已牢牢记在了心间。
“我叫骊如雪。”她轻声地回答,随即又怯生生地反问到:“你是谁啊?”
“嘻嘻,我们都姓骊,我叫骊如意。”小女孩笑嘻嘻地跑上来,拉着骊如雪的手不停地瞧着她的脸:“你长得真好看!你的皮肤真白,大概比我还白吧。”
骊如雪一下子便被小姑娘的热情给感染了,于是她露出了一抹笑来,回道:“还是你长得好看,你的皮肤也白。”
小女孩被骊如雪夸了,心里蛮高兴的,脸上更是笑开了花:“我姓骊,你也姓骊,你说我们会不会是姐妹呢?”
姐妹?好像有点像呢!
反正母亲临别前一再叮嘱骊如雪,要她记住她姓“骊”,名叫“骊如雪”。
“我叫‘如意’,你叫‘如雪’,那一定是姐妹了。”骊如意又拉起了她的另一只手说到:“我要去告诉我母后,我找个了一个和我名字只差一个字的人。”
她的母亲是谁啊?为什么叫“母后”?骊如雪感觉很奇怪,为什么我的母亲又叫“娘”呢?
她正想问这个问题,骊如意又抢先说话了:“外面那么热闹,你为什么一个人藏在屋里呢?你吃饭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