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一个小时的折转路程,待到皇甫珩入了皇宫后,已然是日落西山,晚霞漫天。
昨夜安瑞王便不曾回府,也不知到底是去了何处。
安瑞王妃总觉着心头不安,便让身侧的陪嫁丫鬟联系嫡兄,打探一下安瑞王的动向。
此刻听到动静,正端坐在绣踏上的安瑞王妃下意识便抬起头。“怎么回事?”
那丫鬟几步上前,凑近到安瑞王妃身前低语道。“也不知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不仅是王爷被召入了宫里头,其余几位想来也入了宫里。”
安瑞王妃听到这里,虽说不清楚宫里头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是既然几位王爷一同入了宫里头,那必定是国家大事,秀眉微微一拢,不自觉的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国家大事,安瑞王被缠住,那便没了顾忌府里头这些小事的心思了。
但是下一刻安瑞王妃也不知想到些了什么,她神色紧张的抬眸瞧了一眼外头,而后在那丫鬟极有眼色关上房门后,她方才压低声音开口道。“可处理干净了?”
那丫鬟自然明白安瑞王妃说的到底是什么,忙点了点头道。“安排妥当了。”
若是云蓁在此,定然会一眼认出,这个丫鬟,便是昨夜着急忙慌冲进她的院子里,死活要云蓁去给安瑞王妃瞧瞧的丫鬟。
听到这丫鬟开口说这个,安瑞王妃一直吊着的一口气方才松了下来,她略略点了点头。“如此甚好。”
“记着要赶在王爷回府前,将所有的事情推得干净些。”
安瑞王妃说话之间,眸底寒芒不住的闪烁着,而后也不知想到些什么,不由冷笑了一声。
那丫鬟了然的点了点头,方才犹豫着开口道。“瞧着这个动静,王爷这几日怕也不会回来了。”
那丫鬟斟酌了片刻,又开口问道。“虽说王妃你让人将消息给压了下去,可昨夜里头,那院子里闹出的动静可是不小,怕是瞒不下去。”
“瞒?”安瑞王妃冷笑一声,她如何会不知晓这个道理?
安瑞王费尽心思的将那个魁首接到院子里,还推出杜氏遗孤,让自己有所忌惮,还不是为了那个女人?
现下那个女人已然登堂入室,若是日后王爷诞下个一子半女,还不得反了天去?
不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她都无法容忍那个女人在后院里头躲下去。
“瞒什么?”安瑞王妃斯条慢理的将手中的绣花针插好,方才抬眸瞧了丫鬟一眼。“那女人出身本就不甚光彩,有一个两个姘头,趁着王爷不在,连夜出逃也算不得什么奇怪。”
“王爷怎会为了这么个贱人,多加计较?”
她既然敢将这消息透露给陈景王,便是已然将后路给想好了。
她出身高贵,乃是安瑞王的正妻,又为安瑞王诞下嫡子嫡女,就算是安瑞王猜测出其中免不了自己的手笔,那又如何?
没有证据的事,王爷还能拿她怎么样?
毕竟她昨夜让人请的,乃是杜家遗孤,又并非那个贱女人。
将这些理顺,安瑞王妃冷哼一声道。“无妨。”
那个贱女人的出身背景便是她最大的软肋,安瑞王但凡要些脸面,都不会为了那名花楼出身的女子,跟自己较真。
安瑞王妃越想,心头长久积累的闷气,终于是有了舒缓的余地。
至于,那女人到底被陈景王抓到了何处,那便不是自己考虑的事情了。
只要不在自己面前碍眼便可。
那丫鬟仔细瞧了一眼安瑞王妃的面色,努力的将心口的那份不安给压了下去。
她为何觉着,王爷既然安排重兵层层将那名女子给藏了起来,如此费尽心思的,想来不是一般的看重那位女子罢。
王妃如此莽撞出手,怕是当真会触及到王爷的逆鳞。
只是到底,这话若是说出了口,到时候吃苦头的还是自己,那丫鬟斟酌再三,还是将这话给咽了回去。
……
皇甫珩一入了宫,便发觉出了不对之处,还未入夜落锁,这皇城内外竟是开始禁严,皇甫珩面色沉寂,眸光不自觉的在匆匆引路的太监身上来回打量着。
这名太监仿若未曾注意到皇甫珩的打量一般,将身子一压再压,弓着身子给皇甫珩引路。
皇甫珩仔细瞧了许久后,眸光微微一闪,这名太监他并不识得,乃是个生面孔。
皇甫珩左右观察了一下周身为他引路提灯的太监宫人,足足有十个之多,这些人分两排侍候在皇甫珩两侧。
虽说摆足了恭敬的姿态,但是皇甫珩却隐隐觉着,像是被这些人围在中间了一般。
皇甫珩的眉头不由越锁越紧,脑中思绪飞速旋转。
思量着父皇这突来的病痛到底是长年累月积累下来,还是突如其来?
“王爷这边请。”太监尖锐的嗓音回荡在皇甫珩的耳际。
眼见自己不过是脚步略略缓了缓,便换来这太监如此反应,皇甫珩抬起的脚步停了停,面上浮出一抹忧怀。
“公公是哪个宫里头的?本王怎的瞧着公公眼生的紧?”
替皇甫珩引路的太监好似并未听出皇甫珩这话中的试探之意,一板一眼的回道。“启禀王爷,奴才以往乃是在芳华殿当值。”
“这些日子方才调动到万福宫,王爷觉着奴才面生着实正常。”
芳华殿,那乃是舒妃的地盘,皇甫珩眸光急不可见的微微一亮,故作试探的开口道。“公公原先乃是侍候在舒妃娘娘宫里头?”
“是,奴才得幸在舒妃娘娘跟前侍候过一段时日。”
皇甫珩仿若是不曾察觉这么许多般,点了点头道。“本王许久不曾入宫,不知舒妃娘娘近况如何?”
皇甫珩这仿若乃是不经意之间的一问,问的那位太监身子又不自觉的压低了几分。
“劳烦王爷惦念,舒妃娘娘一切安好。”
“那便好。”皇甫珩幽幽叹息一声,忧心忡忡道。“父皇以往身强体壮,昨儿怎会突然?”
皇甫珩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是他这意思已然表达的甚是明显了。
那太监的眸光瞥了皇甫珩身侧侍候着,拎着宫灯徐徐前行的宫人,似乎是再三斟酌了一下用词用句,方才压低了些声音开口道。“陛下洪福齐天,自然是无碍的。”
“王爷无需如此忧心。”
太监的眸光在皇甫珩的面上飞速略过了一圈。“只是这已然过了一夜,王爷仔细点。”
这句话说的极其轻,也唯有离得近的皇甫珩听在了耳中。
皇甫珩自然明白这太监之意便是,其余几个皇子都入了宫里,就皇甫珩今儿个才入宫,着实是于理不合。
提及这茬,皇甫珩不由咬了咬牙,对云蓁恨的越发牙痒痒了。
虽说这太监提点了几句,皇甫珩却总觉着心中惴惴不安,不由略略退了几步,斜眼瞧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地方。
而后他的眸光在那太监的身上来回转了一圈。
夜色之中,突然有一道黑影略略飞掠而过。
因为夜色昏暗的缘故,再加上这边上都不过是些不会武功的宫女太监,故而并未有人发觉。
皇甫珩总觉着,云蓁既然费尽心思的将自己引出了城,怕便是联合了安瑞王几人,合伙坑害自己。
否则,如何会如此费尽心思的谋划这些?
便在皇甫珩还未彻底衡量出云蓁等人到底是想要做些什么之前,万福宫已然近在咫尺。
那太监转身,目光都未曾落在那些宫人身上,只是毕恭毕敬的对着皇甫珩躬了躬身子道。“王爷,请。”
皇甫珩下颌微微一抬,瞧着这重兵把守的万福宫,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只是到底腹中的疑虑不曾开口,跨步便踏入了这偌大而空旷的大殿。
外殿甚是安静,皇甫珩向内殿行进的时候,也仅是见一名宫人也不知端着什么东西匆匆出了来。
瞧见他的时候,微微一顿,却只是对着他行了一礼。
也不待他开口,便径直绕过他出了殿门。
眼见皇甫珩停驻下脚步,瞧着那个离去宫人的背影,那为皇甫珩引路的太监不由疑惑的转头,催促道。“王爷?怎么了?”
“王爷,陛下还在……”
只是那太监接下来的话,还未说罢,便在瞧见了皇甫珩转过脸的那一瞬间,被他面上的神色给吓得咽了回去。
太监下意识倒退了几步,不敢接近皇甫珩。
皇甫珩面色阴鸷,在那太监倒退两步后,迅疾如风的跨步上前,一把捏住了那太监的脖颈,面上的神色显得万分的难看。
喝问道。“父皇在何处?”
皇甫珩的手劲极大,那太监被皇甫珩掐的面色发红,颤抖着唇道。“王爷,你在说什么?”
“陛下,陛下在内殿里头。”
他后头的那几个字,近乎乃是从齿缝之中挤出来的。
皇甫珩却根本不予理会,加重了一些力道,低声喝问。“父皇到底在何处?”
那太监呼吸一乱,面上颜色由红渐深,想要用双手去搬开皇甫珩的手,只是到底他碍于皇甫珩的身份不敢反抗,白眼直翻,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般。
皇甫珩还待想要逼问一番。
却不妨内殿的殿门被人从里头推开,侍卫鱼贯而入,将皇甫珩团团包围了起来。
“皇弟作何要如此暴躁?”
皇甫珩的面色冷了下来,瞧着这突然出现的男子,不由冷笑一声,手中略略用力一捏,手中的太监便头颅一歪,刹那之间他的尸首便被皇甫珩好似丢垃圾一般,厌恶的丢至一旁。
“皇兄倒是好手腕。”
原先他还以为,安瑞王与华云蓁乃是联手了,但是在瞧见安瑞王的那一刻,皇甫珩如何会不明白?
安瑞王怕是从始至终,便被华云蓁玩弄于手掌之中。
否则,也不会在这皇宫之中布局。
毕竟,若是知晓,华云蓁的真实身份,安瑞王再怎么想要对付自己,也要衡量一番,至少不会愚蠢到,将自己原本可唾手可得的东西直接送给旁人,为了向父皇表忠心,竟是直接在宫中对自己下手。
既然安瑞王现下出现在这,那么便说明,华云蓁至始至终便不曾想要借由赵沁绣,拉拢安瑞王?
扶持安瑞王?
不论到底华云蓁最后打的到底是扶持旁人,还是利用赵沁绣,搅乱这南唐局势。
无可厚非的,安瑞王是被华云蓁直接利用了。
“愚蠢。”他冷冷的瞧着安瑞王,吐出两个字。
安瑞王也不气恼,只是似笑非笑的盯着皇甫珩。
微微叹息了一声。
“相对于皇弟这般心计,为兄自叹不如。”
“只是。”安瑞王冷笑连连,眸底翻涌着异色。“自古成王败寇,不过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