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敬的目光在赵沁绣的面上流转了一圈。“本殿今日为何而来,赵小姐会不知晓么?”
经过片刻的休息,赵沁绣扯唇一笑,她笑的风轻云淡,华子敬却是瞧出了一股嘲讽意味。“殿下高看沁绣了,若是沁绣知晓我赵家到底是何处碍了殿下的眼,也不至于落到如此下场。”
面对赵沁绣的嘲讽,华子敬却是一动不动,偏头瞧了一旁的太监一眼,那太监机灵的从怀中掏出一张信纸,摊开在赵沁绣面前。
赵沁绣眯了眯眼,借着昏黄的灯火瞧清那张信纸。
“赵小姐若是不知,那时隔一月,又费尽心思的潜进赵府所谓何事?”华子敬眉梢一抬,扫了赵沁绣一眼。
赵沁绣却好似极为讶异。“沁绣孤身一人,若是无钱银傍生,如何生存的下去。”
“便如此简单?”华子敬冷笑道。“赵小姐倒是一块当家的料,这还未出阁,便为自己攒了不少的嫁妆啊。”
从赵沁绣身上搜出来的,乃是醉仙楼的店契,醉仙楼虽说比不上和乐酒楼那般有名气,但因位处闹市,生意也是相当不错的。
先前将赵府抄家时,赵家账本上,并无这家酒楼的记载。
既然这张店契在赵沁绣的手中,那这酒楼十有八九乃是赵沁绣名下的产业。
赵沁绣乃是个机敏的,不然也不能在京都,他眼皮子底下藏了这么些日子。
他便不信,便是那家店再是重要,赵沁绣既然有本事藏这么久,竟会为了一张毫无作用的店契甘冒这么大的险?
“不过是偶然罢了。”赵沁绣淡淡应着,眉眼低垂,好似根本未曾听懂华子敬话中深意。
华子敬上前一步,伸手捏住了赵沁绣,强迫着她与自己对视。
赵沁绣的巴掌小脸,被华子敬用力一捏,便嵌出青痕。“看来赵小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赵沁绣被连续饿了几日,本就是强撑着精神,此刻登时没了力气,声音低低道。“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赵小姐倒是好骨气,好!”
华子敬眸色一狠,手掌一抬,便有人将一根干净长鞭递了过来。
“啪。”那鞭子细长,通体红色生有倒刺,落在人身上,并未皮开肉绽,却好似抽进了赵沁绣的骨子里一般。
赵沁绣被猛地的一抽,不由低呼一声,身子不住轻颤起来。
这些日子华子敬本就心头烦闷,眼下抽了赵沁绣几鞭,登时觉得心头舒爽了一些。
“赵小姐,现下可是想起什么了?”
华子敬手劲不小,几鞭子下去,赵沁绣浑身上下便已经被冷汗浸湿,汗水渗出皮肤,便好似在油锅之中滴上了水,疼痛越发翻涌起来。
除了第一声被打的猝不及防之下,而后的几鞭,赵沁绣都挺了过来,硬生生一声不吭的受了下来,
眼瞧着赵沁绣如此模样,华子敬怒极反笑。“没想到赵小姐一介女子,竟是如此硬气,果真是巾帼英雄。”
因有司空傲也钱谦的双重庇护,赵沁绣这两日顶多是挨挨饿,若非是今日乃是华子敬亲自前来走了一遭。
这缚虎牢之中,还真没几个人敢对她用鞭子。
赵沁绣体力不支,再加上被鞭打了几下,意识都不自觉有些模糊,朦朦胧胧抬头瞧了华子敬一眼。
她的下唇已经被她咬破,血色渗入唇齿间。
赵沁绣已经尝到了鲜血的味道,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她竟是努力勾了勾唇角,对华子敬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
“殿下……说笑了……”
华子敬只觉心头极为心烦,瞧见赵沁绣唇边的笑容便觉得赵沁绣乃是在嘲讽自己,心中更是不爽,抬手便又抽了赵沁绣几鞭。
刚开始抽几下,便停住问上一两句,哪料赵沁绣反反复复就是那几句糊弄他的话。
华子敬气得手下便越发狠了,到了最后,竟好似抽的越发顺手了,眸底搅动着疯狂之色,也不知是把赵沁绣当成了谁,噼里啪啦的毫无停歇。
赵沁绣身上的衣裳被抽的破破烂烂,身上皮开肉绽,鞭子上的倒刺灌进赵沁绣的身体,带出一股血丝,那细长的马鞭已经尽数被鲜血浸染。
说来也怪,她一个名门闺秀,何时吃过这样的苦,硬生生受了华子敬这么多鞭,虽说已经痛得哼都哼不出来了,但不知为何,竟还清醒着。
“赵小姐,此刻可有什么要说的?”华子敬抽的累了,眸底的疯狂已经被他很好的收拢压制,此刻将手中的马鞭厌恶的丢到一旁。
伸手接过一方帕子,仔细的擦拭干净手掌,方才漫不经心的抬头问赵沁绣。
赵沁绣冷汗涔涔,眸子浑浊的缓缓挪动到华子敬的面上,身上已经没有一处完整。
不知为何,对上赵沁绣的眸子,华子敬心中便涌出一股施虐感,他眉梢微微一扬,眼眸在刑房内转悠了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一盆燃着火的炭火上。
“这冬日寒冷。”
华子敬在刑房内缓缓踱着步,脚步在炭火盆前停下。“赵小姐可觉得冷?”
只是那烙铁被熏烤的黑污,华子敬瞧了一眼,还是未曾亲自动手,而是用眼角余光缓缓示意道。“还不快帮赵小姐取取暖?”
那在一旁候着的牢头深谙其道,听闻华子敬如此说,立马上前,在炭火盆之中挑了一块被烧的通红的烙铁,举起来给华子敬瞧。
“殿下,你瞧瞧。”华子敬低眸瞧了那通红的烙铁上雕刻着的一个囚字,眉梢微微一扬。
“这个字,应该烙在何处。”
华子敬勉强起了几分兴致,绕着赵沁绣走了一圈,似乎在衡量应该从何处下手。
最后,华子敬脚步微微一顿,在赵沁绣的面前停下。
“这张脸,横竖都已经毁了。”华子敬给眉梢微微一扬。“不如便彻底毁个干净,如此还能断了赵小姐你的念想,岂不是一举两得?”
还在阵阵冒着热气的烙铁不断在赵沁绣的身前晃悠着,炽热的温度一点点的接近着。
赵沁绣神思恍惚,眸底终是溢出一抹惧色,她咬了咬牙也控制不住身子恐惧的战栗。
终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反应,华子敬满意的点点头,退了一步。
“赵小姐,你心思聪颖,你父亲几个子女之中,他最为喜爱你,你应当知晓,本殿想要些什么,若是你告诉本殿那物件在何处,本殿绕过你的大不敬之罪。”
“若你再是如此不识相。”华子敬唇线一抿,缓缓笑道。“那便怪不得本殿了。”
赵沁绣舔了舔干涩的唇瓣,闭了闭目,好似未曾感觉到那炽热的温度。“民女不知。”
华子敬冷哼一声,眼角余光一扫。
那牢头等的就是华子敬的一声令下,登时冷笑一声,手中烙铁登时向着赵沁绣面庞而去。
这牢头在牢中待了许多年,自然清楚要让人开口,自然是要挑最为重要的地方下手。
只是可惜了这张精致的小脸,这烙铁一下,这张脸便再是美若天仙,也毁之一旦。
便在此刻,牢头只觉手腕一痛,脚下一个酸软,竟是直接扑倒在地,那烙铁也好似是长了眼般,准确无误的落在了他的大腿上。
见效极快,一股子烧糊的肉香登时飘散出来。
偏生那烙铁被人使了巧劲,死死按在了他腿上,让他动弹不得。
“啊啊!”
登时疼的那牢头满地打滚。
待到那烙铁已经深深嵌入了他腿中,不请自来的那人方才一脚将这碍眼的家伙,踢得远了一些。
华子敬先前站在刑房唯一的一扇透气小窗前,背对着门窗,故而并未直面瞧见来人是谁。
原本未曾在意,此刻听到那牢头的惨叫,方才转过身子瞧了这个方向一眼,瞧见黑沉着一张脸的来人,面色登时也难看了一些。
“太子殿下日理万机,今日怎的有空来这缚虎牢之中?”司空傲将那人踢到一旁,而后对上华子敬的眸子,也不避不退,眉梢微微一扬,开口沉声问道。
“怎的?”华子敬瞧着不断在地上翻滚着的牢头,眸色一暗,唇角微微一勾。“本殿还未问镇南王怎会来此,镇南王倒是先开口质问起本殿来了?”
华子敬这话便是在指责司空傲喧宾夺主了。
司空傲怎会听不出来?只是他置若罔闻,缓缓对着华子敬躬身行礼。“微臣眼瞧着这牢头竟是滥用私刑,一时心急,便失了分寸,殿下大度,应当不会与微臣一般计较才是罢?”
便是华子敬现下未曾荣登大宝,但现下陛下已逝世,这不过是迟早的事情。
华子敬是君,他司空傲是臣,便是君臣之间再不和睦,面上却还是要做出一副和谐姿态的。
华子敬的目光静静落在司空傲身上,许久之后,方才收回目光,撇开眼去。“镇南王多礼了。”
“起身罢。”
司空傲缓缓挺直背脊。“多谢殿下了。”
“镇南王今日可是有事?”眼瞧着华子敬将话头抛回来给自己,司空傲却不急着回答,目光竟是直接越过华子敬,投向了华子敬身后。
华子敬心中登觉起疑,不由回转身子一瞧。
门前站着一名女子,身上裹着件素净白衫,头发半披半束用一支银簪扎着,调皮滑落鬓脚的碎发缓缓遮住她的面上神色。
似乎注意到华子敬转过了身,女子伸手拨了拨散落的碎发,挽到脑后,那双幽深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定定的与华子敬对视。
那张脸与清冷的气质交融在一处,竟好似那个早早便埋入土中的人再次复活了一般。
华子敬在对上女子眸子的那一刹那,心头便登时凉了半截,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瞳孔微微放大。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