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医女躬身行了一礼。“王爷,这芙蓉糕并无异样。”
医女顿了顿,伸手捏了一块芙蓉糕在手,从中捏成两半,放在鼻端轻嗅,旋即用指甲轻轻刮下一些底层粉末,让人取了些清水,搅拌其中。
粉末落于青瓷碗底,刹那便融入于水。
医女取过一直银筷,略略搅动,不多时,银筷上便凝了一层薄薄黑色。
房内几人大气都不敢出,瞧见如此场景,房内气氛登时诡异下来。
床榻上的叶姨娘一声呜咽,血色尽失,失神的呢喃出声,方才打破了房间内诡异的寂静。“竟是,竟是如此么?”
那名医女让丫鬟将手中银筷送至德怀王的面前,德怀王紧紧凝视着那支银筷,眸底翻涌着滔天怒火,长袖一拂那支银筷便落了地,哧溜溜的正好滚落在云蓁脚下。“你自己瞧瞧!”
云蓁垂眸瞧了那支银筷几眼,并未急着开口。
叶姨娘撑着身子坐起来,目光紧紧凝视着云蓁,兴许是哭的够久了,她双颊泪水还未尽数干涸,她哑声道。“不知我到底是何处开罪了郡主?”
“郡主竟是要对我下如此狠手?”
“虽说贱妾贱命一条,但贱妾怀的乃是王爷的孩子,乃是一条人命,郡主便不怕因果报应么?”叶姨娘说的声嘶力竭。
虽说是对着云蓁所言,但不知为何,静侧妃却觉得心头有些发麻,不过此番眼见叶姨娘被怒火冲破了理智的凶狠模样,静侧妃心底甚是舒心,眉宇间不自觉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欢愉。
事情既然已经按照她原本设想进行,她便安心的不再插嘴,而是站于一旁冷眼笑看。
德怀王安抚了一下脾性暴躁的叶姨娘,方才蹙眉问道。“云蓁,此事,果真与你有干?”
虽说此番镇南王难得对云蓁起了几分兴致,若是这件事情传了出去?这世上又有几个男人受的了自己的女人,妒忌心如此强?
不过片刻功夫,德怀王心头思绪已经百转千回,琢磨着是否要将这事给压下去。
今日之事乃是众人有心所至,便是德怀王的如意算盘打的再好,今日怕是也控制不了这事情的走向。
云蓁对于叶姨娘的斥骂置若罔闻,她只是弯下腰缓缓将那支银筷捏在手心之中,起身后漫不经心的抚了抚身上的袖子。
方才仔细端详了手中的银筷子一阵,思忖了片刻,忽而转头望向那名医女。
“这药毒性可强?”
那名医女先是小心翼翼的抬头瞧了德怀王一眼,得到他授意之后,方才开口道。“几种药草混合下来,毒性刚强,若是长期服用下来,那效果……”
不等那医女说罢,云蓁便挥手打断她的话。“你且告诉我。”
“若是每次用这一点,让叶姨娘出事,需要多久?”
“这。”那名医女犹疑了片刻。“这药瞧姨娘每次食用多少了……”
医女接下来的话被云蓁冰冷的目光给刺激的咽了回去,她犹豫着开口。“三日左右罢。”
云蓁伸手端起那碗,摇晃了一下,瞧着那纯净无色的水,而后缓缓抬头紧紧盯着那医女的眸子。
“你是说,三日时间,便够了?”
那医女目光闪烁下意识避开了云蓁的视线,在云蓁的瞩目下,不自觉低声开口叫道。“这个要瞧个人体质,有些人兴许只要两日……”
“两日?”云蓁微微点头,唇角忽然勾出一个笑容,向前跨了一步。
在所有人未曾反应之际,伸手捏准那医女的下颌,强迫着她张开嘴,将那杯中水给她强行灌了进去。
那名医女瞳孔不自觉放大,缓过神后开始猛烈挣扎起来。
人在刹那间爆发的潜力,将云蓁一个猛推,而后那名医女登时扑倒在桌,不断扣着自己的喉咙,吐了大半的酸水出来。
云蓁被推得登登退了几步,手中的青瓷茶碗没拿稳下顷刻之间碎了一地。
这一声碎裂声,才将房内目瞪口呆的众人唤过神来。
“郡主!你这是做什么?”没想到云蓁竟是做出如此出格之事,静侧妃心中一喜,面上却还装出一副惊恐模样,说话间,眼角余光不自觉的挪动至床榻边坐着的德怀王身上。
虽说那医女反应极快,并未吞咽下多少那水,可是毕竟多多少少有一些入了腹中,不多时,那医女登时双膝酸软,跪于地上,捂着肚子不断打起滚来。
“云蓁!”德怀王面色愕然,没想到云蓁当着自己的面,竟是如此无法无天,将事情闹到如此份上。
云蓁从怀中掏出一方锦帕,一点点细致的擦拭着手指,听见德怀王的怒喝之声,她眉梢微微一扬,歪头,很是疑惑。“父王?”
瞧着云蓁无动于衷,好似不明白自己现下闯了祸一般。
德怀王气得险些背过气去,他本想要起身,只是叶姨娘的手紧紧握住他的,似乎是惊恐一般,叶姨娘的掌心发着虚汗,还在不住的颤抖着。
若是德怀王此刻转回目光,自然能够瞧见叶姨娘眸中翻涌着的恨意,恨意终于得到了舒缓,叶姨娘自然是激动的手脚发抖,只是德怀王不甚清楚,仅以为叶姨娘是被云蓁的狠辣吓住了。
德怀王安抚性拍了拍叶姨娘的手背,口中威胁性低吼道。
“云蓁!”好在他让所有人都在外头等着,房内人数不多,只要略略处置一番,此事应当不会传出,坏了云蓁的名声。
对于德怀王的话,云蓁置若罔闻,她只是走至那在地上捂着腹部,痛苦翻滚着的医女身前,居高临下的瞧着她。
“你可觉的痛?”
那医女此刻只觉腹中一阵阵绞痛,哪里还有精力去回答云蓁的话?
云蓁要的自然也不是医女的回答,她转过身子,目光缓缓挪动至了静侧妃的面上,唇角若有似无的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回眸瞧着德怀王。
“父王,你也瞧见了,这毒已经被淡化过。”
“她至多不过是喝了一口罢了,都痛成如此模样,若是叶姨娘腹中胎儿当真是因这毒致命?叶姨娘现下还能留有命在?”
听闻云蓁这话,德怀王不由微微一怔,蹙眉仔细思忖了片刻,仔细思量一番,还当真乃是这个道理。
“便是如此,郡主怎能如此心狠手辣?直接拿一个活人试毒?”眼见德怀王面色略有松动,静侧妃也顾不得去装什么贤良淑德了。
哪料云蓁冷笑着,竟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静侧妃。
云蓁眉梢淡淡一扬。“她不是自己说的,这药要害人致命,得按照先前的分量,下个一两日方可奏效,此番顶多不过乃是腹痛一阵罢了。”
“不过是小惩大诫,”
“她既是敢满嘴扯谎,自然得承担起这个责任。”云蓁淡淡扫了静侧妃一眼,在静侧妃还未开口之际,便陡然将声音拔高了八度。
“环儿!”
早早便在门外候着的环儿在下一秒便带着一个低眸温顺的女子进了来。
那女子极为守规矩,进了房内好似对房间所有事情不敢兴趣一般,只是安静的垂眸站着。
“这乃何人?”德怀王不知晓云蓁此番卖什么关子,打眼瞧见云蓁让人带着一名从未见过的女子进房,不由开口问道。
她裹着件看起来浆洗了许多次的青色长袍,五官也算不得精致,组合起来却别有一种淡雅滋味,她声音清润,目不斜视的躬身给德怀王行礼。“民女柳七七,见过王爷。”
“柳七七?”德怀王蹙眉,一番打量便知这女子定当不过是出生平民,听闻这个名字之际,隐约好似有些耳熟,他仔细琢磨了片刻,却是不知到底是在何处听闻过。
一旁站着的静侧妃在听见柳七七这个名字之时,心头不住一阵发慌,德怀王不清楚这柳七七乃是何人,她却是十分清楚的。
毕竟这柳七七之名,在京都内这些名门贵妇之间流传甚远,比这名女子医术高明的大夫,京都内比比皆是,但她医术妙便妙在,专攻女子的疑难杂症,尤其是孕期的女子。
云蓁在这短短时间内能将柳七七请入府内,自然不可能是毫无准备。
想到此番,静侧妃如坠冰窟,手脚冰凉,目光死死定在云蓁面上。
柳七七不卑不亢的在德怀王的示意下起身。
云蓁浅浅抿唇笑道。“柳大夫妙手回春之名在京都内流传已久,今日能请柳大夫前来,真是万般荣幸。”
这乃是场面话,柳七七自然是清楚的,她浅浅一笑。“郡主客气。”
说话间,柳七七方才抬头眸色一转,不动声色的将房内场景尽收眼底。
随意的寒暄过几句,云蓁便直接开口道。“此番请柳大夫前来,乃是想请柳大夫瞧上一瞧。”
柳七七了然的点点头,正想要抬脚向着床榻边而去,不料云蓁却突然叫住了她。
在众人不明所以的目光之中,云蓁微微一笑,伸手随意一指,指向那额冒虚汗,浑身瘫软无力的医女。
“不急,柳大夫,先给她瞧瞧再说。”
京都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但赫赫有名的几位大夫,柳七七乃是其中唯一一名女子,那名医女虽说被腹痛折腾了这么许久,但此刻意识还未完全流逝,在瞧见柳七七的那刻,登时心凉了半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