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承欢郡主半晌说不出话来的模样,安瑞王上前一步,忙开口道。“只是这丫鬟来路不明,承欢以往曾受过些惊吓,这一时失了手,还望三皇子莫要责怪。”
按道理来讲,若是换做别的事情,安瑞王是万万不想搭理承欢的,只是现下涉及两国邦交,他也不能任由承欢死命折腾下去了。
毕竟得罪死了祁盛华,谁人都没有好处。
“责怪。”祁盛华眸光闪烁,双眸微眯,若是云蓁不曾受伤,他倒是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现下这承欢郡主下手没有分寸,这伤及云蓁,他又怎会如此轻易便饶恕承欢?
眼见安瑞王几句话轻描淡写下来,就想要将此事揭过的模样,祁盛华面上神色未改,周身上下散发而出的气势却是越发迫人了。
那边祁盛华与安瑞王两相对峙,云蓁的注意却是落在一旁的赵沁绣身上,瞧着神色略显木讷的赵沁绣,眸中暗色翻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沁绣此刻却仿若与这房内的嘈杂不甚交融,她的目光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内不断环视,最后定定的落在自己光裸的雪足上。
似乎是恍然之间察觉了云蓁的目光,她抬头,似乎被云蓁眸底翻涌着的诸多情绪给打动了般,有些怔愣愣的与云蓁对视着。
“我们是不是见过?”
恍惚中,云蓁听到赵沁绣万般疑惑的声音。
“姑娘,是名叫如诗么?”云蓁低低的开口问道,目光定定的与赵沁绣对视着,妄图从那双略显空洞的眸底分辨出赵沁绣此刻的心情,只是那复杂的眸底,云蓁除了一些茫然外,竟是什么都未曾瞧出来。
赵沁绣微微一怔,张了张嘴,本想要说些什么,声音却是被祁盛华冷声压过。
“安瑞王不必多言,本皇子就此告辞。”
祁盛华冷哼一声,转过头,目光深深的在赵沁绣的身上停留了一圈,眸底浮出一抹暗色。
话已至此,云蓁自然知晓,不可在此多加停留,借着转身,云蓁轻轻将手中物件塞入了赵沁绣袖中,方才跟着祁盛华转身出门了。
眼见祁盛华甩袖出门,安瑞王面上越发难看起来,目光凝聚在承欢郡主面上。
声音之中带着一股子山雨欲来的气势。
一向温润文雅的人,要是动起怒来,比一般人还要让人恐惧。
承欢郡主本想硬气的说些什么,只是对上了安瑞王满是怒色的眸子后,竟是再也说不出什么话,支支吾吾的躲避着安瑞王的眸光。
“滚!”安瑞王显然已是到了极限,额角不住的抽动着,紧握的双拳青筋暴起,若非是他控制力极强,怕是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
承欢郡主也不知是吓是惊,刹那之间就红了眼眶,唇角上下抖动着,半晌说不出话来,转身便走了。
这方闹腾的动静不小,承欢郡主的泼辣之名在这南唐内也是赫赫有名,此时这般红着眼的模样,倒是真无几人见过。
待到承欢那个祸害离去,安瑞王的目光便挪动到了一旁站着,体型庞大的陈玉王面上。
陈玉王此刻下意识偏头便对上了安瑞王的目光,吓了一跳,身子一抖,庞大的身躯便如同震动一般,竟是下意识避其锋芒。
“皇兄。。二皇兄。”
“出去。”相对于承欢的态度,安瑞王此刻的态度已然算的上极佳了,他略略闭了闭眼,让眼底的红血丝就此沉淀下去,目光移动在陈玉王的面上。
陈玉王犹豫了片刻,目光下意识的就向着赵沁绣的方向而去。
“二皇兄。”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也能瞧出安瑞王此刻的情绪不稳,若是伤及了如诗……
只是陈玉王这方还未做好打算,安瑞王阴沉沉的声音便再度响起。“老三,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陈玉王此刻竟是不敢与安瑞王对峙的,毕竟他这个二哥虽说并非什么大能之辈,也不甚讨父皇喜爱,但到底现下不是为了一个女子争端的时候,今夜之事传到父皇耳中,他们一人都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叫他避让,陈玉王又觉得十分不甘心。
毕竟费尽心机,方才做到如此,若是如诗被二皇兄三言两语给哄骗了,他最后也无能为力。
这到嘴的鸭子若是飞了,任由谁人都觉得心情不爽。
陈玉王犹豫了再三到底还是未曾说些什么。
待到房间一关,将外人那些探究的眼神都给阻挠在外,而这房间里头仅仅剩下了赵沁绣与安瑞王两人后。
赵沁绣方才睁开了那双映波流转的眸子,抬起头与安瑞王对视了一眼。
安瑞王现下的心情好了不少,他一向是细心,此刻低眸,发觉赵沁绣双脚光裸,甚至踩踏之处,竟是还残有一地碗碟碎渣,他眉头一蹙,不由上前一步。
“如诗,你无事吧?”
他进一步,赵沁绣便退一步。
“多谢王爷关怀,如诗无妨。”
赵沁绣这一退,安瑞王便发觉那地上竟是有一道鲜明的红痕,不由心疼道。“如诗,你受伤了?”
赵沁绣面容木讷,那张倾国倾城容颜上就算是没有半分鲜活的表情,也绝美的如同工艺品,让人挪不开目光。“多谢王爷关怀。”
安瑞王此刻方才注意到赵沁绣话中的抗拒之意般,略躬的身子微微一僵,抬眸瞧向赵沁绣,眉头微微一蹙,今夜他的耐性已然消磨殆尽,此刻能够容忍下赵沁绣,还是他压制了自己的脾性的缘故。
“如诗,莫要闹了,若是不处置干净,你好些时日都无法直立行走,更莫说要跳舞了。”
提及这个,安瑞王的眸光方才柔和了些,从他的面部表情之中,不难推断他乃是忆起了先前赵沁绣的绝美舞姿。
赵沁绣不说话,浑身上下都显露出一股子抗拒之意。
安瑞王微微蹙了蹙眉头,面上的神色逐渐变换,最后甚为恼火。“如诗?!”
听到这里,赵沁绣方才动了动眼珠,落在了安瑞王的身上,垂眸淡淡应下。“奴家在。”
安瑞王强压耐性道。“如诗,你今儿也瞧见了,承欢是个没约束的,今日若非是我护着你,你怕是有些苦头要吃。”
“这满堂春也不甚安全,待会儿,我让人跟那妈妈支会一声,你今日便与我回府吧。”
以往因着赵沁绣不愿,安瑞王又秉承着美人如玉需捧在掌心细心呵护的道理,从未强迫过赵沁绣什么。
今日承欢如此一闹,安瑞王方才惊觉,如诗在自己心中的地位是与旁的姬妾不同的,若是被承欢折腾死了,他怕是会极为难受。
再加上,今儿陈玉王也出现在此,瞧着对如诗这般殷勤的态度,若是他娇养的花儿,被陈玉王给糟蹋了去,他想要吃了陈玉王的心思都有了。
安瑞王心中算盘打得啪啪作响,瞧着地上的血痕,想了想,上前一步,躬身弯腰就要将赵沁绣拦腰抱起,只是没想赵沁绣竟是退了一步,避开了安瑞王的手。
安瑞王吃惊之间,听到赵沁绣冷静的开口问道。
“王爷以为,郡主是为何寻如诗麻烦?”
安瑞王怔然抬眸便对上赵沁绣那双沉寂的毫不起波澜的眸子,也不知怎的,他竟是平白生出了一丝恼意。“如诗,你莫要太过火!”
安瑞王双眸危险的眯起,眼见赵沁绣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心中竟是不断琢磨,是否是自己这些日子对如诗太过呵护,导致如诗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个什么身份。
“若非是有本王护着你,你以为你这两个月来,会过的如此安逸?”以往安瑞王可从来不曾在女子面前失态,毕竟他也算是个有权有势的,向来只有女子巴结自己的份额,哪里如此低声下气过?
安瑞王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但是他心中又隐隐知晓了这个答案,兴许是因为今夜出现了两名比自己要出色的男子,让他有些焦心,尤其是祁盛华那临走时的那一眼,让他觉得不甚心安。
起先安瑞王带着兰世子前来,虽说是为了让兰世子欣赏歌舞,但他也是存了几分私心的,不然也不会让赵沁绣带上面纱跳舞。
却不料想,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若是有后悔药,安瑞王心知,自己是万万不会带陵兰世子来这里,平白让人瞧了自己的笑话。
只是这世上毕竟没有后悔药。
“所以。”赵沁绣突然开了口,眸底平静的好似一潭死水,不起波澜,仿佛安瑞王不论说些什么,都引不起她的半分波澜似得。“如诗今日方才谢过了王爷这些日子的乞怜。”
“正如王爷先前所说,若非是有王爷庇护,如诗这些日子无法过的如此安逸,但是。”
赵沁绣眸光陡然一亮。“如诗不过是一介女流,无法与高高在上的皇族抗衡,烦请王爷放过如诗。”
赵沁绣说罢,深深躬身一礼。
安瑞王震惊的退了一步,目光直勾勾的停留在赵沁绣的面上,哑然失声。“你说什么。”
“王爷厚爱,如诗没齿难忘。”赵沁绣头也不抬,低声道。“但如诗自知身份卑微,以免王爷惹祸上身,烦请王爷放过如诗。”
“你!”安瑞王气极反笑,你你了半天,最后却是因皇族的骄傲所至,他什么话都未曾说出口,甩袖离去。
等到安瑞王重重的摔门离去,赵沁绣的身子方才软了下去,就算是坐在碎渣上头,她也好似并未有半分的痛觉一般。
颤巍巍的伸出手,瞧着自己手中的物件,她的眸底浮出一抹疑惑。
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底交织着许多复杂情绪。
她只觉得脑中甚是混乱,在她毫无察觉之间,她竟是发觉眼角逐渐湿润,一滴冰凉的水珠落在了她的掌心之中。
赵沁绣怔然的抬起手,摸了一把脸,竟是发觉她早已泪湿眼角。
这,这是怎么了?
忽的赵沁绣脑中头疼欲裂,灵魂放佛要随时漂离自己的身子一般,她无意识的伸手死死握住掌心之物。
冰冷的液体在她无法控制之间一点点顺着眼角滑落,在赵沁绣仰头的空挡,悄无声息的没入在她的鬓脚之中。
“怎么?”
“不舍得?”
在赵沁绣只觉得胸口阵阵发闷之间,她突然瞧见了一道模糊的身影,影影倬倬的站在距离她不过是一尺之遥的地方,用万分冰冷沉寂,放佛在瞧一个死人的眼神瞧着她。
男子的声音低声而悦耳,但是听在赵沁绣的耳中,却仿佛是催泪魔音一般。
赵沁绣下意识缩了缩手,掌心死死握紧,锁进了宽大的袖炮之中。
“莫要忘了你自己的立场。”
男子静静的瞧了赵沁绣一眼,眼见她麻木般跌坐在地上,眼角因为泪意,染上了一抹晕红,越发将她的娇小无助给衬托出来。
男子上前几步,一把掐住了赵沁绣的脖子,强迫着赵沁绣抬起头来。
“我可以让你生,自然可以让你死。”
“你乃是个聪明的,这些理应比谁都清楚。”
因为泪眼朦胧的缘故,赵沁绣此刻瞧来楚楚动人,但却勾不起男子的半分怜香惜玉之感。
厚重的大手一点点加重,将赵沁绣胸膛处积累不多的空气一点点逼出。
赵沁绣面色涨红,泪腺也得以控制,男子的面容方才在她的眼中逐渐清晰。
“清楚。”她自然是比谁人都清楚的很。
男子与赵沁绣对视一眼,冷哼一声,甩手将赵沁绣抛在一旁。
赵沁绣被这力道猛地一抛,身子一歪,便磕到了一旁的墙壁之上,只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清楚就好。”
“你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稍有异动。”
男子的声音陡然一沉,寒的似冰。“你理当知晓自己什么下场。”
说罢,他便如同来是悄无踪迹般,身形几经晃动,便登时不见了踪迹。
赵沁绣泪意早早止住,身子却没有动弹的意思,握着手中的东西,怔怔然的出神,也不知到底是在琢磨些什么,那原本平静无波的眸底,翻涌着一丝迷茫。
总觉得,自己好似忽略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