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速行驶着的马车不由缓了下来,环儿未曾得到云蓁的回话不敢停靠。
云蓁揭开车帘,向外瞧了一眼,沉声问道。“怎么了?”
听见云蓁的声音,骑在马上的陈诚一夹马肚,便迎上前来,只是马匹极高,他唯有略略弯下了腰与云蓁对视。
云蓁从小窗之中瞧他一眼,发觉乃是陈诚后,再一联想到华子敬那略显失态的异样,眸底不自觉溢出一抹异色,开口问道。“怎么了?”
陈诚驾着马匹凑到小窗边,面色并不好看,低声道。“世子受伤了。”
在马踏声与车轮滚动的掩盖之中,云蓁刚开始并未听清陈诚到底在说些什么,此刻听见他重复了一遍,竟是不自觉倒吸一口气。
云蓁目光微微一凝,落在陈诚面上。“怎么回事?”
陈诚忙低声开口解释道。“承明殿内的梁柱坍塌下来了,世子被压在下头了。”
“停车!”云蓁眉头微微一蹙,没想到陈诚却赶忙伸手制止了她,低声道。“世子并无大碍。”
陈诚眸色一闪,身子靠近车窗,压低声音道。“世子让我转告郡主,太子殿下与德怀王听到消息后,立即赶回了宫。”
因为杂音太大,陈诚先前说些什么,云蓁并未听清,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单调的词汇,目光微微一凝,登时便明白了陈诚的意思。
眼见云蓁面容沉寂下来,陈诚心知云蓁已经知晓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属下话以带到,先行一步。”
说罢,也不待云蓁回话,陈诚便匆匆策马而去。
云修向来不是如此莽撞之人,想必今日闹出这样一桩事,应当乃是哪里出了岔子。
这般想着,云蓁的眸子下意识抬眼瞧了一旁坐着的荣故一眼。
荣故耳力极佳,先前隐约之间听到了一些,此刻瞧见云蓁这种神色,隐约之间仿佛是明白了些什么。
眼见云蓁将目光移动至了牛皮纸上,荣故开口问道。“你想现下动手?”
今日确是个好时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但今日动手,有利有弊,只是到了如此关头,云蓁也顾忌不了这么许多了。
华子敬今日能够对赵沁绣下如此狠手,再过几日,临近斩首之日,缚虎牢中的守备便会再加几分。
届时怕就没有如今这么好的机会了。
思及此,云蓁当机立断的点点头,抬眸瞧向对面坐着的琉璃,沉声道。
“十七,你先前探过东北角,应该已经熟悉了那些机关?”云蓁手指微微一点,点东北角的地方。“这东北角离得不远的便是水牢,临水而建,引湖水灌进其中。”
“而那出水口,乃是水牢中最为薄弱的地带。”
“你让十一,小十几个水性好的,直接以这里为基点,动手刨开一个可供一人出入的地方。”原本云蓁便是如此打算的,缚虎牢外的湖水极深,一般人乃是潜不了那么久的,但十一跟小十水性极佳,让他们去做这事乃是在最合适不过。
说道此番,云蓁不由略略一顿,偏头挑开车帘向外探身瞧了瞧时间,方才道。
“水牢之中每隔一个时辰便会放水,我估摸着,未时之际,水牢中的水,便会漫过出水口。”
“你且好生跟十一,小十说清楚,这放水时间不过短短的一盏茶,一盏茶的功夫便要将这一切给做好。”
云蓁紧紧盯着琉璃,“你可明白?”
琉璃低眸瞧着那张牛皮纸,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十一那方倒是没甚关系。”
她顿了顿,指着那东北角的机关道。“旁的不说,我虽说去那东北角探查过了一番,但也不过能保证全身而退罢了,若是略有耽搁,怕是救人不成,反是将自行搭了进去。”
云蓁抬眸瞧了她一眼,那神色甚为古怪,许久后,云蓁淡淡收回视线,扫到一旁。“声东击西之法,你只要将人引至西北角,制造些混乱,莫要让人起疑便可。”
“至于东北角的那些机关。”云蓁声音一滞,便撞进了荣故的眼中。
荣故好似一直在默默瞧着她,此刻对上云蓁的眸子,便点了点头,飞快的道。“这些机关,没有旁人比我更加熟悉,这些我来便是。”
本来此事本不该如此快,她原本打算让十七影卫里头对机关巧件最为在行的老六仔细探究一番,只是现下情势所迫,这短短时间她也寻不到什么更好的法子了。
云蓁深吸了一口气,点了点头。“多谢。”
荣故淡笑不语,瞧了便是部署清楚,云蓁眉宇还未有半分松懈之色,荣故斟酌了片刻,开口问道。“你莫不是在思忖,赵小姐到底该如何处置?”
“是。”云蓁也不避讳,点头应道。
她将赵沁绣送进缚虎牢中,原本打算的便是让赵沁绣与牢狱中家人联络,这样也好里应外合,将赵府众人尽数救出来。
若非是为了带琉璃进去探查东北角,云蓁绝不会擅自露面。
将自己置身事外之礼,谁都清楚。
华云蓁,她那个荒唐堂妹与赵府并无瓜葛,根本犯不着为了赵府众人甘冒这么大的险。
便是赵府众人被救出去之后,李景瑞或者华子敬发觉她到探望过一番,怀疑到她的身上。
也拿她没甚办法,毕竟她乃是德怀王府的嫡女,与德怀王府牵连在一起,德怀王现下还要靠自己与司空傲牵连上关系,怕是这事捅出来,也会一力圆回去。
况且德怀王一日不失势,谁都莫要想动她一下。
便是她先前已经计划好了一切,没想竟是变的如此快,华云修不知是做什么,竟是亲自前来审问赵沁绣,还对赵沁绣动了手。
赵沁绣现下一身鞭伤,如何能过水?
便在云蓁犹豫之间。
荣故略作沉吟,提议道。“赵小姐今日方才受了伤,新伤是万万受不得水的,水路不通,唯有将她替换出来了。”
“你有法子?”荣故若是没有办法,是万万不会开这个口的,这点云蓁十分清楚,故而她双眸一亮,开口道。
荣故的眼神在琉璃面上流转了一圈,微微一笑。“其实也不难,只要寻一个身形与赵小姐身形相似的,然后将她调换出来,便可。”
“只是赵小姐刚受了伤,是否自行走出来。”
荣故略作沉吟。“至于用什么名头进去,而不让人怀疑到你的身上,这便是一个难处了。”
听到此间,云蓁仿若茅塞顿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仔细琢磨了片刻,目光微微一亮。“赵小姐受的伤不轻,自行走出来是不大可能了,但若是有人提审,情况便不一样了。”
“只是这时间要掐的准了。”云蓁说罢,紧皱的眉头略略松动,抬头瞧着面前的琉璃,眉梢微微一动。
琉璃不由微微一怔,上下扫视着云蓁。先前云蓁能随口说出十几名影卫中水性最好的两人,她便觉得甚是奇怪了,现下瞧着云蓁这副表情,莫不是?
她还知晓别的什么?
注意到琉璃此刻的面色,云蓁方才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表现太过露骨,她不动声色的在此刻开口问道。“十七,不知影卫之中可有擅长易容变装之人?”
琉璃不自觉的送了一口气,略略点头道。“小九倒是对这方面甚有研究,不知郡主要他临摹何人?”
……
“进去。”缚虎牢中的牢头皆是认识的,此刻眼见同伴受了伤,登时一气连枝,只是云蓁与司空傲他们不敢起什么心思,此下唯有对付对付赵沁绣出出气。
只是狱司特意提点,叫他们点到为止,眼见赵沁绣如此模样,那牢头也不好对她做什么,但也没有个好脸,伸手一把将她一推。
赵沁绣浑身是血,被重重推搡在地,赵府女眷皆数关在一个房间,此刻赵母眼见女儿这副模样,登时三魂六魄齐飞,扑上前。
“绣儿!”
赵府一众男丁分开关押,但却隔的不远,隔壁关押着的赵少齐,听到赵母如此凄凉的叫唤,目光不由移了过来,眼见赵沁绣浑身血淋淋的模样,不由抓紧木桩。
“母亲,你瞧瞧,沁绣怎么样了。”
赵沁绣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浑身衣裳破破烂烂,底下的伤口因为先前牢头不断推搡崩开了不少,赵母泪流满面,一时竟是不知从何处下手。
“绣儿。”
兴许是听见母亲的呜咽声,浑浑噩噩的赵沁绣恍然之间睁开了眼睛。
“绣儿……我的儿,你受苦了。”赵母小心翼翼的便想要避开赵沁绣身上的伤,伸手搀扶起她来。
“这,沁绣怎么变成这种模样了?”那围过来的姨娘们,瞧着赵沁绣衣不蔽体,浑身鞭伤的模样,其中一个姨娘一时没忍住,讶异的开口道。“沁绣这不会是受辱了吧……”
“胡说八道些什么!”眼见到了如今,这些女人还不识大体,说些风凉话,赵少齐怒不可遏。
“还不快将沁绣扶起来!”
赵少齐毕竟乃是赵府嫡子,这平日里还是有些威势的,吼得那名姨娘缩了缩脖子。
也不敢再抬头去瞧赵少齐,忙上前搀扶着赵沁绣。
疼在儿身,痛在娘心,赵母一时说不出话,眼角模糊一片。
“这也不知是做了什么孽,大小姐容色都毁了,还被辱了清白。”那姨娘瞧着奄奄一息的赵沁绣,平日里瞧着赵沁绣,她心中不由生出几分嫉妒之意,此刻瞧见赵沁绣落到如此境地,不由快嘴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