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好景常在
何常在2017-07-04 14:266,149

  京城,龙盘虎踞之地。

  数百年前,大唐兴盛之时,四海臣服。有外国使臣前来朝拜,在长安城外,仰望高大的城墙,一时震惊,心情激荡之下,以为来到了天国,纷纷望尘而拜。

  长安城外,人如风马如龙,终日车水马龙,扬起漫天红尘,故有滚滚红尘一说。

  自此,中国始有天朝之称。

  和昔日的长安城相比,如今大夏的都城上京,城墙之高,占地面积之广,远超当年长安城数倍。高达数丈的红门,上面布满碗大的铜钉。高达数十丈的城墙,站在墙根之下向上仰望,有高山仰止的高耸之感。左右视之,厚达丈余的褐色城墙,绵延不绝,如雄伟的山脉。

  大夏初立之时,都城并不在上京,而是在东京开封。太祖一心北上,收复山河,和太祖有同样北伐之志的宗老元帅,一生数次强渡黄河,却屡被金国打败,退守黄河以南。临死之时,死不瞑目,向北大喊三声:“过河!过河!过河!”吐血而亡。

  终太祖一生,未过黄河,是为太祖终身憾事。太祖之后,太宗继位。和雄才大略的太祖相比,太宗更为好战并且收复失地之心更为迫切。太宗数次御驾亲征,重用主战派大将岳翔、曹文北征,三次强渡黄河,虽死伤十余万战士,却最终大败金国,一路攻进上京,生生将国土面积扩大一倍以上,黄河以北大好山河尽归大夏。

  太宗大胜之下,一心效仿当年“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之志,立志“明犯强夏者,虽远必诛”,在攻进上京之后,太宗下令一鼓作气荡平白山黑水之地,愿四海之内,九州之地,凡有生灵之处,皆为大夏版图。

  岳翔作为太宗最为倚重的主战派主要将领,名下的岳家军声名远扬,是令金国闻风丧胆的大夏主力作战军团。太宗有意派岳翔出山海关,扫荡金国残余势力。岳翔却抗旨不从,声称现在大夏兵力已是强弩之末,如果再向前进攻,必败无疑。太宗大怒,以惑乱军心之罪将岳翔下狱,命曹文北上出关,直取金国都城会宁。

  曹文出关,一路所向披靡,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一个月后便将白山黑水之地大半江山收归大夏。太宗大喜,许诺封曹文为异姓王。

  朝堂之上一片反对之声,太祖在位之时曾明令天下,永不封异姓王。太宗继位,并非父死子继,而是兄终弟及,本来朝野之中质疑太宗帝位是否正统的声音就屡禁不止,太宗又如此公然推翻太祖遗命,一时之间,朝野上下议论纷纷。不少儒学之士争相上书,以祖宗之法不可废太祖遗命不可夺为由,要求太宗收回成命,并且下罪己诏。

  自汉文帝首下罪己诏以来,至大夏,先后已有数位皇帝下过罪己诏。太祖在位时,有一年天灾频发,太祖欲下罪己诏,被群臣劝阻。现今太宗被群臣请求下罪己诏,勃然大怒,将提议的几人杖责之后,发配岭南。

  太宗此举引发了群臣更大的反弹。群臣联名上书,要求太宗除了收回封异姓王的成命以及下罪己诏之外,还要召回被流放的官员,安抚并且重新启用。否则,群臣将辞官回乡。

  和太祖的淳厚有所不同的是,太宗性子宽厚之中,又有刚强之心。面对群臣齐心的巨大阻力,太宗也是清楚君权和臣权之争,历来有之,不是君进臣退就是臣进君退。现今正值用人之际,若是朝堂不稳,势必会影响前方战事。太宗无奈之下,决定退让。

  然而正在此时,忽然节外生枝。

  尚在狱中的岳翔上书一封,言辞虽恳切却暗含要挟之意,要求太宗也效仿太祖兄终弟及之风,将皇位传给三王爷。此举彻底激怒太宗,因大夏立朝之时便立下规矩,武官不得干涉朝政,太宗当即命人口谕岳翔:“卿言虽忠,然握重兵于外,此事非卿所当预也!”并赐酒一杯。

  是夜,岳翔暴毙狱中。后被葬到一处风景秀美之地,坟前立有一亭,名风波亭。

  岳翔之死,让群臣之中一些人寒心,一些人退后,一些人明哲保身。最后只剩几人继续寸步不让,被太宗一一贬谪。随后不久,太宗正式立长子为太子,是为后来的臻宗。

  再说太宗平息了和群臣之争以及赐死了岳翔之后,以为从此可以高枕无忧,可以继续他的宏图霸业之时,前方却战事吃紧,曹文数月围攻会宁,久攻不下,死伤惨重。

  是继续派兵增援,还是就此撤兵,太宗犹豫不决。数日之后接到战报,曹文大败,力战而死,所率五十万精兵,悉数被歼。金国联合蒙古,大举来犯,边境告危。

  太宗大惊,急召群臣商议对策。主战派主张固守上京,再从各地调动兵马增援,力保上京安全。上京得之不易,不可放弃。主和派则认为此时应当退出上京,退守东京,凭借黄河天险,可保无忧。

  主战和主和派争吵不休,乱成一团。太宗不胜其烦,猛然一拍龙案,怒道:“凡敢胆再声称放弃上京者,一律削职为民,永不录用。”

  众人见太宗龙意已决,也就不再多说。待各地兵马增援到上京之时,已然过了月余。上京被金国和蒙古兵马重重包围,苦苦支撑,死伤无数。

  援兵一到,太宗意欲开门迎战,群臣苦劝无用,只好追随太宗出城迎敌。太宗不顾千金之躯,冲锋在前,军心大振,击退联军三百里。

  太宗大喜,想要一鼓作气,将金蒙联军荡平。此时兵马疲惫,已然没有再战之力,太宗却一意孤行,继续前行。结果在热河中了埋伏,被金蒙二十万联军包围,太宗率兵力战三天三夜,所带三十万大军近乎全军覆没,才得以逃出生天。

  回到上京之后才发现,太宗后背中了一箭。不久之后,箭伤复发,太宗病死在上京。遵照太宗遗命,太宗遗体安葬在上京,不回东京。终太宗一生,虽有杀兄继位的嫌疑,却也出生入死征战无数,为大夏版图的扩大,立下了汗马功劳,最终战死沙场,死也要葬身上京,可见他作为人君,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臻宗继位之后,并未北上征战,他一生只做了两件大事,劝学诗是为其一,其二,定都上京。

  在无数人的反对声中,臻宗执意定都上京,将东京作为陪都,取名临安,寓意临时安置君临即安之意。大夏定都上京,将黄河以北至上京的一千五百里的大好江山牢牢掌控在大夏手中。。

  臻宗传位给夏缜。

  夏缜就是当今圣上,他十岁即位,现今已经在位三十年。作为可以和汉武帝相提并论的明君,夏缜仁义兼备,在位期间,南征北战,奠定了今日的大夏版图,不但将白山黑水之地尽数纳入大夏版图,还将西北、漠北也收归大夏。他更有远见卓识的是,还大开海禁,先后设立了广州、杭州、泉州等市舶司,开展海上贸易,打通了海上丝绸之路,让大夏精美的瓷器、茶叶以及丝绸远销南海诸国。

  正是夏缜在位三十年间,大夏国力蒸蒸日上,四海臣服,真正做到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放眼宇内,大夏是为第一强国!不少外国使团来到大夏之后,叹为观止,甚至个别小国王子宁愿留大夏甘当大夏一小民,也不想回国当王子。

  夏缜虽征战无数,劳民伤财,却和汉武帝大有不同的是,他本人十分节俭。正是因此,大夏才没有如当年汉武帝征战之时一样耗尽国库。又因大夏鼓励经商,再有港口贸易十分繁荣,税收丰足,大夏并未因为征战而衰弱,反倒由于版图的扩大,实力节节上升。

  “当今圣上仁厚纯良,可惜好景不常在,现今年事已高,却膝下无子,谁来继承皇位,事关国家社稷安危。且圣上龙体欠安,已经有些时日了,久治不愈……”

  夏缜虽一生文成武就,却没有生下一儿半女,是为最大憾事。李鼎善手摇折扇,轻抿一口建茶,喟叹一声,目光落在了茶盖之上。茶盖的边缘之处,有一行不易察觉的小字,是蝇头小楷——好景常在。

  李鼎善的目光又穿过窗户看向了茶肆外面飘荡的茶幡,茶幡迎风飘扬,阳光正好,映照得红色茶幡格外鲜艳醒目。

  茶幡上四个隶书大字——好景常在。

  好景常在茶肆是上京最负盛名的一家连锁茶肆,只在上京一地,就至少有百十家之多,若是整个大夏境内,怕是上千家不止。据说不只大夏境内有连锁经营,在周边附属国以及南海诸国,也有店面。

  “皇上病重?”肖葭一身素衣打扮,又戴了帽子,坐在角落里,若不是刻意留意,几乎无人认出她是女子,她把玩手中的茶杯,目光在杯底的“好景常在”四个字上停留许久,“皇上是太宗一支,太宗一支传到皇上之时,人丁不旺,倒是太祖一支枝繁叶茂。大王爷、四王爷和五王爷,都是太祖后人,只有皇上和三王爷,是太宗之后。是从几个王爷之中选一人继位,还是另有谋算,就看皇上的心意了。”

  又想起了夏祥,肖葭脸颊微红,将头扭到一边,不让李鼎善看到她的窘态:“算算时间,夏祥也该进京了,是半路上出了什么差错,还是被哪家娘子看上,入赘了?听说好景常在的幕后之人是一个绝色女子,爹爹,夏祥进京之后,不想知道好景常在也不可能,客栈、酒楼、茶肆,好景常在无所不在,他说不定会和好景常在的幕后女子有了交集。”

  “哈哈哈哈,葭儿,你……”李鼎善放声大笑,女子心思果然细腻,能想到诸多巧合,无非是担心夏祥一入上京繁花之地,乱花入眼,会迷失其中,只不过肖葭的猜测也太有想象力了,且不说好景常在幕后的女子是什么来历,只说她操控了如此庞大的产业就说明她绝非等闲之辈,必定非富即贵,先不说她和夏祥是否有缘相识,退一万步讲,纵使她和夏祥认识又能怎样?她未必相中夏祥而夏祥也不一定喜欢上她。

  笑过之后,李鼎善又拿起精美竹筒包装的茶叶,竹筒之上,刻有一首诗:不羡黄金罍,不羡白玉杯,不羡朝人省,不羡暮人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竟陵城下来。

  正是茶圣陆羽的六羡歌。

  翻过竹筒,在底部有一个方印,方印刻了四个篆体小字——好景常在。

  好景常在到底是谁家产业,李鼎善也不得而知。三年前离京之时,还没有好景常在的出现,三年后的今天,好景常在横空出世,从客栈、酒楼、茶肆到茶叶,天知道还涵盖了别的什么产业,完全就是气贯长虹之势。

  以好景常在短短三年时间内便有如此布局,毫无疑问,好景常在的背后,除了有高人指点之外,还会有一个无比庞大的势力在幕后推动。

  “爹爹不许笑葭儿。”肖葭面红过耳,知道被爹爹看出了心事,不由羞赧,“葭儿知道和夏祥并无可能,只是三年来朝夕相处,还是喜欢上了他。我也不想,可是又做不了主,人说女子艳若春花却命贱如草,我却是不信。女子怎么了?女子也可以为自己活出一片天地。”

  “说得也是。”李鼎善微微点头,目光中有了赞许之色,“葭儿,爹爹也一向看好你的前景。虽然你是一介女子,但你不比大多男子差上半分。好景常在也是一个女子掌控的产业,你也未必不能和她一样做出一番事业。”

  肖葭一听之下顿时喜出望外:“爹爹真的觉得我也可以富甲一方?”

  “何止富甲一方,要富甲天下。”李鼎善并不是随口一说宽慰肖葭,以他对肖葭的认知,他相信以肖葭的聪明,在商业发达的大夏成就一番事业,并非难事。

  李鼎善再次打量了风格一致设计精美的茶杯茶壶和茶叶包装,还有明显是精心设计辨识度极高的好景常在的标识,心中愈发觉得好景常在的横空出世似乎和当今圣上的病重有某种不为人所知的内在关联。到底好景常在背后的力量是几大王爷的哪一支?还是另有其人?他百思不得其解。

  “小二……”肖葭悄然一笑,唤过店小二,“贵店的茶叶,多少钱一两?”

  小二年约十五六岁,虽是少年,却皮肤黝黑个子高大,如黑塔一般,他态度恭敬地陪着笑脸:“客官,本店茶叶不对外出售,只供应在本店喝茶的客官。”

  “倒是奇怪了……可否请贵店主人出来一见?”肖葭计上心头,展颜一笑,“我想和她商讨怎样推广好景常在品牌之事。”

  “哧……”小二轻蔑地笑了,笑过之后才知失礼,忙又正色说道,“这位客官,我家主人平常不在上京,就算在,也轻易不会抛头露面,就连当今三王爷想见她一面,也要先下拜贴,她见是不见,也得看心情。说到推广好景常在品牌的事情,也不知道你是从哪里觉得好景常在的品牌还需要推广?这偌大的上京城,总共有多少家茶肆酒楼客栈你可知道?上京所有的茶肆酒楼客栈总数的三成都是好景常在的招牌,你又知不知道?客官,你要喝茶就请用心品茶,茶之道,在于心静在于心平。”

  不得了,好景常在的一个小二都如此能说会道,肖葭险些被对方夹枪带棍的话呛得哑口无言,不过她也不是好相与的人,也不立即反驳对方,而是慢条斯理地品了一口茶,才缓缓地说道:“初品之下,唇齿留香,应是好茶。回味之后,香气残留过短,稍纵即逝,若不是在炒制的过程中欠了火候,就是在采摘的时候天不作美,时辰不对。此茶算是一等好茶,但离特等,还差了一些。”

  小二张了张嘴巴,仿佛喉咙被什么东西噎住了,想要反驳却又无话可说,心中的震惊挥之不去。上次他也是无意中听到主人谈起今年新进的茶叶,品质稍有欠缺,是在采摘时遇到了连绵阴雨天气,然后在炒制过程中所用的木材年份不够,结果导致没有达到特等品的标准。不过主人也强调了,除非顶级的品茶大师,否则一般顾客品尝不出其中细微的差别。

  在他看来,顶级的品茶大师要么是如陆羽一般的茶圣,要么是飘飘若仙的世外高人,最不济也得是一个年过六旬满头白发一缕长须的老者,没想到,一语道破今年新茶缺陷的人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子!

  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怎会有如此高明的品茶之术?小二当下收起轻视之心,拱手一礼:“客官所言极是,受教了。”

  肖葭也不谦虚,坦然接受了小二的一礼,拿起竹筒,翻转过来:“好景常在的标识印在筒底,容易被人忽略,对招牌的推广不利。且竹筒虽然雅致,却并不精致,也不够档次,不如用漆器包装。在盖子上面刻上‘好景’,在筒身上面刻上‘常在’,人大多都有喜欢归置对称的心理,盖盖子之时,喜欢上下对齐,如此一来,‘好景’对应‘常在’,久而久之,‘好景常在’便会深入人心。”

  小二愣在当场,脸上的表情变幻不定,不解、疑惑,还有难以置信的震惊!

  李鼎善面含微笑,心中大为欣慰,不错,葭儿真的长大了,没有辜负他数年来的教诲。从葭儿跟随他的一刻起,他就决定将葭儿培养成为一支可以呼风唤雨的力量,对,他坚定地认为葭儿和夏祥一样,是一个难得的可造之材。所不同的是,夏祥之才在官场,葭儿之材在经商。

  其实说来他对葭儿的了解更甚过夏祥。

  认识肖葭时,肖葭才五岁。五岁的肖葭流落街头,险些被人贩子卖到青楼,他救下肖葭之后,收为义女,抚养她长大成人,并且教了她许多东西,不只是识字,还有谋略和经商之道。是的,或许别人无法理解李鼎善为何要教一个女子谋略和经商之道,李鼎善自己却是清楚,大夏尽管风气清明,但女子依然无法通过读书谋求出身,也无法参军,想要安身立命,女子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嫁与大富大贵之家,二是经商。

  肖葭聪颖机智,虽不如夏祥博学大气,但也自有她多变善变的一面。为官之道,在于沉稳大度和才学,如大山般雄伟和坚定。而经商之道,却是在于多变善变,如流水般汇聚和流淌,水无定形,顺势而为才能海纳百川。

  李鼎善从肖葭懂事时起,就有意培养她的经商头脑。肖葭从未让他失望,一点就透,许多事情触类旁通,比他期望中要好上许多。

  今日之事,更是让他坚定了自己的判断,肖葭在经商上面的天赋,不亚于夏祥在读书上面的才学。若是尽其一生培养出一个夏祥一个肖葭,他即使以一介布衣之身终老江湖,再也不重回朝堂,也了无遗憾了。

  “客官……”小二喉头蠕动几下,想起主人交待若是遇到一等的品茶大师,一定要待为上宾并且及时让她得知,现在品茶大师现前,主人却远在泉州,他不敢怠慢,“不知是否可以请客官留下名贴,待我家主人回来后,登门拜访。”

  “不敢劳动你家主人大驾。”肖葭拿过纸笔,刷刷几笔,画了一个漆器草图,在落款处留了一个“肖”字,“等你家主人回来后,我自会知晓,到时我再登门拜访。”

继续阅读:第八章 一入京城深似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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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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